“嗯。”
    辛墨玥輕輕頷首。
    “武道極致，並非單純的個人偉力超脫。在那之上，更有氣運之爭，天命所歸。匯聚天下氣運，承負蒼生信仰，方可成就人皇尊位，真正統禦四海，執掌乾坤法則。而天下氣運有其定數，人皇尊位……唯一。”
    她的目光灼灼，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江離的心神之上。
    “這天下，能匯聚此氣運，承此天命者，唯獨一人。”
    “那就是你，離兒。”
    夢很久！
    仿佛沒有時間的概念，又仿佛隻是彈指一瞬。
    在這片由辛墨玥主導的玄妙空間裏，時間失去了固有的尺度。
    ——
    “主上！緊急軍報！”
    帳外驟然響起的急促呼喊和淩亂腳步聲，如同冰冷的鐵錐，猛地刺破了溫暖的夢境，將江離強行拽回現實。
    他倏地睜開眼，眸中殘留著夢境的深邃與一絲尚未散盡的震撼，但軍情的緊急立刻壓倒了所有情緒。
    “進！”
    他聲音帶著剛醒的低啞，卻已透出銳利。
    一名風影衛疾步入內，單膝跪地，語氣急促。
    “稟主上！東線急報！東倭大軍不知為何，突然發動瘋狂反撲，攻勢極其猛烈，我軍前沿陣地已有多處被突破！武禦凰將軍帶傷奮戰，情勢危急！”
    江離瞬間錯愕，猛地坐起身。
    “什麽？夢絕顏不是剛將他們擊退，重創其軍嗎？東倭何時變得如此不怕死，竟能這麽快重整旗鼓再度猛攻？！”
    這完全不合常理！
    按照夢絕顏的描述，東倭上次損失慘重，沒有數月休整根本無力再戰！
    然而，他的疑問還未得到解答——
    “報——！”
    又一道更加淒厲急促的聲音從帳外傳來，另一名傳令兵幾乎是連滾爬地衝了進來，臉色慘白如紙，聲音帶著絕望。
    “主上！不好了！東線……東線主關口……被……被攻破了！東倭大軍已湧入關內！”
    轟！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不僅炸得江離腦中嗡嗡作響，也讓帳外聞訊趕來的眾多將領瞬間僵立在原地，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駭然！
    東線……告破了？
    這才多久？
    從上次擊退到再次進攻再到破關，這速度快得簡直如同兒戲！卻又如此真實而殘酷！
    所有將領都湧到了帳門前，每個人臉上都失去了血色。
    東線一破，意味著什麽，他們比誰都清楚！大夏的門戶被徹底撕開，聯軍鐵蹄將長驅直入！
    江離的雙拳猛地攥緊，指節因極度用力而發出咯咯聲響，手背青筋暴起。
    他心中的驚濤駭浪不比任何人少，但越到此時，他越是強迫自己冷靜。
    敵人這次是不惜一切代價，用了某種難以想象的手段，要以最快速度破關！
    他們不想再拖延，不想再給大夏任何喘息的機會！這背後……定然有遠超尋常的力量在推動！
    帳內帳外，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和壓抑不住的恐慌在蔓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離身上，等待著他的決斷。
    在這令人窒息的壓力氛圍下，江離沉默了良久，仿佛在權衡著萬千種可能。
    最終，他緩緩抬起頭，眸光深處閃過一絲決絕的痛苦，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沉靜得可怕，卻清晰地傳遍每一個角落。
    “傳令三軍……放棄現有戰線，全線後撤……三百裏。”
    此言一出，滿場死寂！
    下一刻，所有將領的臉上都湧現出極度的震驚、不解，甚至是一絲憤怒！
    “主上！不可！”
    “後撤三百裏？！這等於將大片國土拱手讓與敵寇啊！”
    “我等願死戰到底！豈能不戰而退，棄百姓於不顧？！”
    “主上三思啊！”
    後撤意味著失敗，意味著恥辱，意味著將無數大夏子民和肥沃土地直接暴露在敵人的鐵蹄屠刀之下！
    這是任何還有血性的軍人都無法接受的命令！他們寧願戰死沙場，馬革裹屍！
    他們或許能理解江離的考量——東線猝然被破，己方主力有陷入左右夾擊、全軍覆沒的危險。
    後撤是為了保存實力，避免最壞的結局。
    但是……這代價實在太大了！
    江離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激動、痛苦、不甘的麵孔，他知道這個決定會帶來什麽。
    但他眼神中的堅定沒有絲毫動搖，反而升起一種令人心悸的威嚴和自信。
    “相信我。”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能安撫人心的力量。
    “今日之後撤，非為怯戰。”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是為他日，能更有力地打回來！”
    “今日我們所失去的一切，我江離向你們保證，必讓敵人十倍、百倍地償還！這片土地，一寸都不會真正丟失！”
    說完，他不再看眾人反應，身影一閃，已然消失在原地。
    隻留下一帳愕然、悲憤卻又因他最後那句話而莫名生出一絲希望的將領。
    ——
    東線戰場。
    昔日雄關已成斷壁殘垣，焦黑的土地被鮮血反複浸染，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暗紅色。
    硝煙尚未完全散去，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氣息，在空中扭曲出絕望的形狀。
    屍骸遍野，層層疊疊，幾乎找不到下腳之地。
    折斷的兵刃、破碎的甲胄、撕裂的戰旗……無聲地訴說著不久前那場戰鬥的慘烈與殘酷。
    沒有撤退，沒有生還。
    所有留守的大夏將士，無一例外，盡數戰死於此，踐行了他們血戰到底、與關隘共存亡的誓言。
    在這片死寂的修羅場中央，卻仍有幾道身影在掙紮。
    那是妖刀和墨隱，此刻妖刀手中的刀都斷成了兩截，墨隱更慘，已經倒在了地上。
    而偌大的戰場，一道身影尤為醒目。
    她身上的赤甲早已破損不堪，沾滿了血汙與塵土，原本高束的青絲淩亂地披散下來，幾縷黏在蒼白汗濕的臉頰側。
    她以一把卷刃的長劍支撐著身體，搖搖欲墜，卻頑強地不肯倒下。
    身姿依舊挺拔，依稀可見往日風采，但那是一種被殘酷現實撕裂後、淒厲而決絕的美，如同在血火中瀕臨破碎的玉瓷，美得驚心，也悲涼徹骨。
    那是寧死不退的武禦凰，蕭芮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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