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刃鋒一驚，沉默片刻才追問：“為什麽這麽說？你通過那個特殊道具……看到她哪裏不對勁了？”
    溫九沒有直接指出具體的不對之處，而是描述了一種更微妙的感覺：“她的外貌，跟我在現實裏見到的那個唐婉，沒有任何區別，五官、發型、衣著……都完全一致。”
    他努力將那種難以言喻的差異表達出來：“但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感覺？”
    “對，感覺。”溫九肯定道，“之前在現實裏，她給我的感覺是……一切盡在掌握。那種眼神，那種姿態，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掌控感，而她確實有這個能力，可以輕易地將我們一起卷入這個世界。”
    “可我剛才通過林薇薇視角看到的‘唐婉’，”溫九的語速放緩，“雖然她也提到了西城區的食客事件，知道一些關於‘獅子’和‘鹿’的信息，但她身上沒有那種掌控一切的氣場了，更像是一個掌握了較多信息的npc。”
    厲刃鋒沉默地消化著溫九的描述。
    他沒有親眼見過現實中的唐婉，無法進行對比，但他相信溫九的觀察力。
    如果溫九的感覺沒有錯，那事情的複雜程度就遠超預期了。
    不等厲刃鋒細想，溫九拋出了一個更深層的問題：
    “厲隊，我問你一個問題。按照我們目前對夢魘和恐懼世界的認知，夢魘能夠離開它原本所屬的，也就是零號的恐懼世界範圍，跑到現實裏去，然後隨心所欲地把人精準地拉進來嗎？”
    這個問題是溫九一直很好奇，他一直覺得夢魘是被束縛在由特定“零號”的恐懼所構築的世界裏的存在，無法自由跨越到現實。
    但唐婉的出現，讓他改變了這一看法。
    厲刃鋒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嚴肅，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不一定。”
    這個答案讓溫九有些意外。
    厲刃鋒注意到溫九眼中閃過的驚訝，解釋道：“你還記得被‘夢魘懷疑’的提示嗎？”
    溫九點頭。
    “這個提示的出現是有原因的。”厲刃鋒的聲音壓得更低，“手冊上為了簡化，隻告訴你們這些新人要避免提及特定詞匯，但沒有解釋深層原因。”
    “在恐懼世界裏，無論是零號，還是夢魘，它們本身都有一個共同點——不知道自己是虛假的，不知道自己存在於一個由恐懼構築的幻想世界中。”
    “零號是因為失憶，而夢魘則是缺乏自我意識，它不知道自己是被零號創造出來的衍生物。”
    “但是，”厲刃鋒話鋒一轉，“某些角色卡任務，或者某些特定的交互行為，會讓扮演者和夢魘產生直接接觸。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扮演者在夢魘麵前，或者在可能被夢魘感知到的範圍內，提及了‘恐懼世界’、‘夢魘’、‘零號’、‘扮演者’這些被禁止的詞語……”
    他的眼神變得深邃：“就有可能讓那個原本缺乏自我意識的夢魘，產生一絲‘懷疑’，懷疑它自身存在的真實性，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
    “恐懼世界設置這個禁忌，強製扮演者養成習慣，根本目的就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
    “因為一旦夢魘開始懷疑，開始思考‘我是誰’這個問題，它就可能覺醒某種程度的‘自我意識’。”
    “而一個擁有了自我意識的夢魘出現在現實世界，那後果……”
    厲刃鋒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其中的危險不言而喻。
    就比如唐婉。
    多說不說，唐婉還算是‘溫柔’的，不像之前的幾次，差點一個小縣城都沒了。
    厲刃鋒看向溫九：“你給我的短信裏提到了唐婉和夢魘，而那隻撿到我手機的‘獅子’肯定看到了這些詞，所以，你才會觸發‘被夢魘懷疑’的提示。”
    厲刃鋒看著溫九若有所思的表情，反問道：“好了，該解釋的都解釋了，現在，你還懷疑那個唐婉不是真的嗎？”
    溫九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還是懷疑。”
    厲刃鋒：“……”
    溫九迎著他略帶無語的目光，認真道：“我的懷疑有一個前提，我們需要確定一件事。”
    “什麽事？”
    “我看到的那個唐婉，她到底有沒有關於現實的記憶？她在這個恐懼世界裏，有沒有清晰的自我意識，知道自己是誰，知道我們在經曆什麽？”溫九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個問題，厲刃鋒無法回答。
    他皺著眉思索了片刻，才緩緩道：“我不知道，但……我傾向於她有。”
    “理由呢？”
    “【獵鹿】這個世界已經重啟了八次。”厲刃鋒的語氣帶著一種沉重，“八次重啟，對於夢魘來說次數太多了。即使是按照規則運行的夢魘，在如此多次的循環往複中，接觸到足夠多的信息和變量，產生某種程度的‘異變’，覺醒部分自我意識，並非沒有可能。”
    話音落下，兩人陷入到沉默之中。
    因為局勢更加複雜了。
    厲刃鋒也是聰明人，他作為行動組的副組長，明白不能隻固守一種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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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唐婉是夢魘，且因為多次重啟而覺醒了意識，那她現在的“普通”會不會是一種偽裝？
    如果她不是夢魘，那她是誰？真正的夢魘又在哪裏？
    兩人在這個問題上陷入了僵局。
    網吧裏的喧囂依舊，襯得他們這一角格外安靜。
    最終，還是溫九打破了沉默，將思緒拉回現實：“不想那麽多了，越想越亂，厲隊，你還打算回圖書館嗎？”
    厲刃鋒毫不猶豫的點頭：“肯定要回，這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那兩隻‘獅子’雖然不能殺死我，但我也拿它們沒什麽辦法。”
    在恐懼世界裏，這是所有扮演者都會麵臨的難題，他們不能長時間維持夢魘的狀態，不然體內的夢魘很快就會複蘇。
    不過，這個讓所有扮演者頭疼的限製，在溫九這裏……卻算不上是問題。
    他說道：“厲隊，我可以嚐試幫你解決掉它們，但不保證一定能成功。”
    厲刃鋒聞言，顯露出幾分驚訝：“你已經把鬼火夢魘的能力摸索清楚了？”
    溫九應道：“差不多掌握了。”
    厲刃鋒有些尷尬，畢竟當初說鬼火夢魘很弱的人就是他，要是溫九真能靠鬼火夢魘殺死獅子，那還真是尷尬。
    當然，厲刃鋒並非心胸狹隘之人，比起個人麵子，解決眼前的威脅更為重要，如果溫九真能做到，對他們目前的處境絕對是極大的幫助。
    厲刃鋒很快調整好心態：“好，我們現在就動身，具體怎麽做，路上再詳細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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