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中的王淵看到躺在地麵的陳北眼皮子動了下，其眉心那道豎痕迅速擴張，轉瞬間，一隻火紅的眼睛鑽了出來，淡漠的盯著他看。
    不久後，他閉著的兩隻眼睛也睜開了，眼裏沒有任何情緒，十分木然，冷淡。
    王淵見狀，察覺不妙，果然，剛剛蘇醒的“陳北”彈坐而起，體表燃燒起了火光！
    神性就要對他動手！
    王淵動作更快，趕在“陳北”完全起身之前，揮手打出一道亮眼的法術，將他短暫禁錮住了幾秒鍾的功夫，無法動彈。
    並不是說王淵要比地藏王更強，這是因為失去情感和靈智的神不會搭配各種法術使用，隻會使用殺傷力最適合的招數速戰速決，全然不顧收斂，這才會造成恐怖的破壞力。
    這也與當下神性的虛弱有關，祂剛剛不知為何被迫從本體脫離，消耗甚大。
    將神性困住後，王淵本打算離去，隻是在即將離去的瞬間，看到了這滿目瘡痍的大地，他又停住了。
    如果放任這絲神性去對付厲鬼，那他造成的破壞，和地藏王又有什麽區別？
    他布局了這麽久，造出來的一尊神，難道要讓祂成為第二個地藏嗎？
    王淵怔住了。
    現在擺在他麵前的有兩個選擇。
    第一，想辦法將陳北的身軀給打碎，相當於打碎了神性的容器，祂會逐漸消散。
    可他要是這麽做了，那他算計一切造出來的這尊神，豈不是成了擺設？
    憑能力而言，單憑自己，真的能拯救這個絕望的人間嗎？
    他最初造神的目的，就是為了拯救人間，如果自己又親手將他給毀了，那他又何苦做這一切呢？
    第二，用自己獨創的那一招，將屬於陳北的意識給拉回來，使這絲神性變得可控，屆時陳北擁有人間唯一的神性，實力也會強大到極點，假以時日，或許真的能夠蕩盡人間的所有厲鬼。
    替死鬼，加上神性，陳北一旦意識回歸，差不多等於擁有了不死之身，但是，他蘇醒後會做的第一件事情，絕對是殺了自己。
    麵對一絲不可控的神性，王淵還有把握能夠對付，可要是讓陳北來掌控這絲神性，再加上替死鬼，還有白無常...
    思考完這兩個選擇帶來的後果，王淵沉默了。
    這是一個極其艱難的抉擇。
    是親手毀掉他？還是讓他殺掉自己？
    不管選擇了哪一種，對於王淵來說都是無法接受的。
    選第一個，他就等於否定了自己布局的結果，也讓人間再無希望，他不能接受。
    選第二個，自己就要麵對陳北無止境的追殺，以他高傲的性子，他更不能接受。
    再者，以他對陳北的了解，要是自己一心躲著陳北，在沒有殺死自己之前，陳北是不會主動去解決厲鬼的。
    那他喚醒陳北意識的意義在哪兒？
    是自己寄托於人間的希望重要，還是自己的命重要？
    王淵不由正視起了這個問題。
    如果是自己活著，可以啟動地府計劃，但是馭鬼者的壽命有限，碩大人間存活的人數也隻剩下了寥寥萬餘，能成為馭鬼者的人，概率不過千分之幾，駕馭厲鬼失敗就意味著死......
    地府計劃短期能夠起作用，長期...人間支撐不起長期。
    鬼盟能成為閻羅的馭鬼者也隻有十餘人，抓不完整個人間的厲鬼的。
    思索中，見陳北掙脫了束縛，王淵又抬手打出了一道更加強悍的禁錮，將他困在原地。
    “哎~”
    王淵輕歎一聲，太難抉擇了。
    “罷了，讓我先看看你的曆代前世，氣運。”
    他決定看看陳北的氣運和前世，再做打算。
    王淵走到陳北身邊，伸手摸在陳北頭頂，閉上了眼睛。
    幾秒鍾之後，王淵先是皺了皺眉，隨即猛然睜開眼，喉嚨上湧，他移過頭去，控製不住的“噗”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伸手擦拭著嘴角的血液，王淵咽了口唾沫，望向陳北的目光極為駭然！
    在他剛查看陳北的前世時，一片空白，什麽也沒有！
    他不相信一個人沒有前世！於是加大了力度搜看，結果卻看到了一雙淡漠的眼睛於意識之中冷冷注視著他！
    隻是看到了這雙眼睛一眼的功夫，王淵就遭受了反噬的重創！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太過恐怖了，他甚至都不敢去回想！
    這不可能！
    哪怕陳北的前世是一尊神，他也不可能一無所知，總會得到一些線索！
    可他看到的僅僅就隻有一雙冷漠到極點的眼睛！
    那雙眼睛的主人會是誰？！
    王淵心神震動，頭一次發現被他算計了這麽久的陳北，居然大有來頭，連看都不能看上一眼！
    許久，待思緒平複了之後，王淵望向陳北的目光變得有些不同了。
    他似乎知道了什麽。
    也是，難怪他能在這個亂世活到現在...
    明明實力這麽弱小，他偏偏就是活到了現在，這本就是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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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淵抬起頭，深邃的目光看向了高空，那裏什麽也沒有。
    他就像是看得入了神似的，盯著高空看了很久很久，才收回了目光。
    “原來這就是天意...”他自語。
    “我被天門唾棄，明明已經跨過了天門，即將封正，卻被一股大力拉回人間，直至天門關閉，而我曆經百年試圖重開天門...”
    “在這百年之中，我曾數萬次想要再開天門，可我始終無法再做到，即使是我殺了大唐時期那位即將入仙門的神算，奪了他的機緣，天門也不願接納我...”
    “天門放任我在人間孤獨了數百年，直至我徹底斷絕了最後一絲念頭，恰好又遇到了這等亂世...”
    “我一直都以為，我是被你選中的人，你的目的，就是為了將我留在人間解決亂世，我一直這麽認為，我還以為，等我解決了人間亂象之後，你就會放過我，並會讓我功德圓滿的進入天界...”
    “直到剛剛，我終於明白了。”
    “你留我在人間數百年的原因，我終於找到了。”
    “我的宿命，一直都在你的安排之下，可笑我布局百年，操控著無數棋子的生死，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也是一枚棋子。”
    王淵失神落魄的自言自語著，再不複從前的高傲和意氣風發。
    直到現在他才終於發現，原來，他也是一枚棋子，被玩弄於股掌之中數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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