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放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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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迦也的瞳孔驟然收縮,臉色瞬間褪盡最後一絲血色,變得比我還要蒼白。
    他張了張嘴,喉嚨裏卻像被什麽東西死死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所有的解釋,所有的苦衷,在我那雙燃燒著火焰,寫滿了被傷害的眼睛麵前,似乎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你走吧…和你在一起…我真的累了。”
    最後一聲,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我別過臉,不再看他。隻留下一個倔強的側影和忍不住劇烈顫抖的肩膀。
    我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強撐的堡壘就會徹底崩塌。
    空氣凝固了。
    歸藏樓內古老的梁柱和磚石,仿佛都在無聲地歎息,承受著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梵迦也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遺忘在時光裏的玄色石雕。
    他看著我蜷縮在陰影裏,用盡畢生全力去將他推開的身影。
    看著我微微顫抖的肩膀。
    看著我頸側因為激動而繃起的青筋。
    所有的辯解,所有的挽留,所有的深情,在這一刻都顯得如此不合時宜。
    如此徒勞。
    那雙平靜之下的眼眸,是深不見底的絕望和疲憊。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最後一眼。
    那眼神,沉得像墜了星辰的深淵,裏麵包含了太多太多複雜到無法言喻的東西,最終都化為一片沉寂的墨色。
    然後,他什麽也沒說。
    決然地轉身。
    我透過窗上玻璃,看到身後那抹玄色的身影,在轉身的刹那劃出一道沉重而壓抑的弧線。
    腳步聲再次響起,踏在古老的木梯上。
    ‘嗒…嗒…嗒…’
    比來時更沉,更緩。
    每一步都帶著一種萬念俱灰的沉重。
    那聲音由近及遠,一下,一下,敲打在我早已不堪重負的心弦上。
    也敲打在歸藏樓沉寂千年的骨骼裏。
    終於,腳步聲徹底消失在樓梯的盡頭。
    緊接著,是沉重木門被輕輕合攏的聲響。
    ‘哢噠’一聲。
    如同最後的喪鍾,宣告著某種連接的徹底斷裂。
    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安靜下來。
    當那扇隔絕內外的木門,發出輕響的瞬間,我挺得筆直的脊梁,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瞬間坍塌。
    我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再也支撐不住那副故作堅硬的外殼。
    我如行屍走肉一般走到門口關上房門,隨後整個人靠著木門,無聲地滑落下去,跌坐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
    我顧不上身下冰涼的觸感和可能存在的尖銳瓷片,隻是本能地蜷縮起身體。
    雙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膝蓋,將臉深深地埋了進去。
    肩膀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幅度越來越大,帶動著整個瘦削的身體都在篩糠般抖動。
    我以為我會嚎啕大哭一場。
    可是我好像沒有眼淚了。
    那些痛苦、絕望和巨大的不舍,濃烈得幾乎要凝成實質,在這空曠冰冷的房內彌漫開來。
    那男人,我還沒愛夠。
    可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我們像了解自己一般了解彼此,我清楚的知道該說什麽會讓他放手。
    他總是怕我會過得不好。
    隻要讓他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我不幸福,縱使他在舍不得也一定會成全我的。
    他是驕傲的,當我利用他的那些無能為力去質疑他,他一定會放手的。
    像第一次說分手那般,隻要我求他,我說我會恨他一樣,他便會隨我心意放我走。
    這些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的。
    我緩緩地抬起頭,臉上麵如死灰,眼底布滿了駭人的血絲。
    那裏麵再也找不到一絲冰冷和決絕,隻剩下被徹底碾碎的痛苦和茫然。
    我的目光,失神地落在不遠處的地上。
    那裏,靜靜地躺著那個被梵迦也放在門邊的油紙包。
    方方正正,沁著細密的水珠,散發著冰涼甜蜜的氣息——桂花蜜混著橘子的清香。
    我的眼睛像是被那油紙包燙到了一般,猛地瑟縮了一下。
    可下一秒,一種近乎自虐般的衝動攫住了我。
    我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了過去,動作倉皇又笨拙,沾著灰塵的指尖顫抖得不成樣子,幾次才抓住那個冰冷的油紙包。
    我用力地撕開油紙。
    裏麵是兩個並排的透明冰盒,蓋子緊緊扣著。
    冰盒壁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透過冰盒,能清晰地看到裏麵晶瑩剔透的碎冰碴。
    飽滿多汁的橘子瓣點綴其中,上麵澆著厚厚一層濃稠流淌著金色光澤的桂花蜜糖漿。
    橘子的酸甜清香和桂花的馥鬱甜香,瞬間彌漫開,帶著冰鎮特有的勾人食欲的涼氣。
    與這歸藏樓的肅殺之境和周圍湯藥的苦澀來對比,這份甜蜜,像是一種巨大的諷刺。
    更像是我們的愛情。
    我們在刀尖上相擁,親吻,他讓我踩在他的腳背上,生怕我受一點傷。
    可我亦怕那些冰冷的刀刃,有一天會穿破他的心髒。
    鶯子姐說,人生不隻有愛情,那句話時常會出現在我的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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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越來越能明白其中的含義。
    我顫抖著手,拿起旁邊食盒裏之前用來喝湯的小瓷勺,撬開冰盒的蓋子。
    冰涼的白色寒氣瞬間撲麵而來,帶著濃鬱的甜香。
    我用勺子狠狠地挖起一大塊。
    碎冰裹著橘子瓣,被濃稠的桂花蜜包裹著,在勺子裏堆得冒尖,像一座冰冷又甜蜜的小小墳墓。
    我幾乎是凶狠地將那一大勺塞進了自己嘴裏。
    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席卷了整個口腔,凍得牙齒發酸,舌尖發麻。
    緊隨其後是橘子瓣被咬破後,迸濺出的酸甜汁水,和桂花蜜那霸道濃烈幾乎齁死人的甜膩。
    冰、酸、甜,三種極致的感官刺激混合在一起,如同炸彈般在她嘴裏炸開。
    順著喉嚨一路冰到胃裏,凍得我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
    太冰了!
    甜得發苦!
    甜得發膩!
    生理性的淚水,瞬間再次湧上眼眶。
    可我不管不顧。
    我像是在用這種極致的刺激來懲罰自己,麻痹自己。
    隻是機械地、一口接一口地,近乎瘋狂地將那些混合物塞進嘴裏。
    勺子刮過冰盒底部,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冰冷的橘子冰混著滾燙的淚水,被我一起囫圇地咽下去。
    又冰,又燙。
    又甜,又鹹。
    又齁,又澀。
    複雜難以言喻的滋味在胃裏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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