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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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沒想好…該怎麽去告訴梵迦也,我知道了。
    “我昨天在金姐那,還叫了穆鶯,但袈裟不讓她去…嗝…”
    梵迦也眼底深處那點微弱的擔憂,瞬間黯淡下去,被一層更深的疲憊和無奈覆蓋。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得讓我心口揪著疼。
    最終,他什麽都沒說,起身出去幫我溫毛巾。
    “趕緊睡覺。” 他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仔仔細細的幫我擦拭著臉和手,酒勁似乎真的有點上頭了,腦子暈乎乎的。
    我沒骨頭似的賴在他身上,仰起臉,借著酒勁,帶著點任性和撒嬌。
    “梵迦也…”
    他身體明顯一僵,低頭看我。
    “我們…出去走走吧?就…就我們倆…好不好?”
    他眉頭微蹙:“去哪?現在?你這副樣子…”
    “去哪都行!”
    我打斷他,聲音帶著點急切和固執,像抓住救命稻草,“去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一段…尋常人的日子…好不好?
    就我們倆…就我們倆…”
    最後幾個字,帶著近乎哀求的鼻音,眼神直勾勾地看著他,裏麵是毫不掩飾的對平凡溫暖的渴望。
    燭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間,清晰地映出他瞳孔深處瞬間掀起的巨大波瀾。
    他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著,像是吞咽著滾燙的岩漿。
    過了好幾秒,他才艱難的沙啞開口,聲音輕得像怕驚碎了燭光。
    “…好。”
    “你先去睡覺。醒了,我就帶你走。”
    這句話像一顆定心丸,也像最後一絲力氣被抽走。
    我緊繃的神經一鬆,酒意和疲憊徹底湧上來,靠著他,幾乎瞬間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後麵的事,我完全沒了印象。
    隻依稀記得額頭上,落下了一個極其輕柔又滾燙的吻,還有他低啞到幾乎聽不見的歎息。
    “睡吧。睡醒了,我們就走。”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
    沒有噩夢,沒有祭壇,沒有離別,隻有一片溫暖而安寧的黑暗,像是漂浮在母體的羊水中。
    等我被窗外刺眼的陽光晃醒,已經是下午了。
    宿醉的頭疼像小錘子,一下下敲著太陽穴,但精神卻異常清明。
    我坐起身,環顧四周。
    房間裏空蕩蕩的。
    沒有梵迦也的身影。
    心,沒來由地沉了一下。
    他…走了?
    不是說要帶我走嗎?
    我甩甩頭,壓下心中那點不安。
    我掀開被子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走向浴室。
    鏡子裏映著我的臉色依舊蒼白,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但那雙眼睛…褪去了醉意和偽裝,清明見底,深處沉澱著一種曆經滄桑後的平靜。
    洗漱完,剛換上一身素淨的棉麻長衣長褲,房門就被輕輕敲響了。
    “師父,你醒了嗎?”
    門外響起王徽音的聲音,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進來吧。”
    門開了,王徽音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白粥和小菜進來,臉上帶著擔憂。
    “師父,你可算醒了,昨天醉成那樣…快喝點粥暖暖胃。”
    “昨天?”
    “啊!您睡了一天一夜,前師爹說不用叫你,讓你好好睡。”
    她把托盤放在桌上,猶豫了一下,才低聲說道:“那個…師父,商先生家的夫人來了,在樓下客廳等你呢,等了好一會兒了。”
    商先生家的夫人?
    “你是說…齊瑜?”
    王徽音點頭。
    前幾天我們在葬禮上,剛見過一麵。
    葬禮那天,她避開人群找到我,說話很直接,倒是沒有虛情假意的客套。
    當時我身心俱疲,隻當是些場麵話,胡亂應付一下。
    沒想到她又來了?
    我端起溫熱的粥碗,小口喝著,暖流順著食道滑下,熨帖了有些發冷的胃。
    “你讓她稍等,我這就下去。”
    下樓。
    客廳裏,齊瑜正端坐在梨花木的圈椅上,捧著一杯茶,姿態優雅。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她身上,勾勒出沉靜的輪廓。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看到我,立刻放下茶杯,站起身,臉上頓時露出笑意。
    “如因,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勞您惦記。”
    我走過去,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王徽音識趣地退了出去。
    齊瑜細細打量了我一下,眼神裏帶著真切的關心。
    “臉色還是不太好。
    如因,我知道你心裏苦,接連遭逢大變…但身子是自己的,得顧著點。”
    她歎了口氣,語氣帶著點無奈,“我這次來,一是看看你。二是…想替商丘帶句話。”
    她頓了頓,看著我的眼睛,“他狀態很不好。從你母親…走後,他就大病了一場,高燒不退,人都瘦的脫了形。
    醫生說,是鬱結於心,加上受了風寒。
    我知道,他心裏自責得很。
    覺得當年沒和你母親說清楚,孟助理說什麽他就信了什麽,還以為她真去了國外進修,在那邊結婚生子了。
    他不知道你的存在,更不知道你母親受了這麽多苦,如今…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很想和你相認,但他又怕你會恨他,怕你不肯見他。”
    我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腦海裏閃過那天他跪在血泊裏,失魂落魄地喊著我媽的名字…
    他病了?
    因為…我媽?
    我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不過我更佩服齊瑜,能為他做到這個程度。
    恨倒是談不上,隻剩下一點空茫的唏噓。
    造化弄人。
    “他讓我告訴你…” 齊瑜的聲音放得更柔緩了些,“他不求你原諒,隻希望…你有時間,能去看看他。讓他…也有機會盡盡父親的責任。”
    我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等我忙完,會去的。”
    不是承諾,隻是陳述。
    齊瑜似乎鬆了口氣,臉上笑意真切了些。“那就好。”
    “不過也請您幫我轉告他,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是像以前就好,不必相認。”
    她尷尬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像是閑聊般,又拋出一個消息。
    “對了,還有件事。
    之前聽商丘說一直在和你談‘熔河’的那個活兒,你還記得吧?
    我昨天聽說…老爺子那邊突然發話了,把這活兒給欽點給別人做,商丘極力爭取也沒爭取來,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他可是第一次敢和老爺子這副態度,把老爺子也氣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