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晨看到裝備庫內的場景，很是驚出一身冷汗。
    稍微用心觀察，就能明白適才有多凶險。
    陸明輝絕對不弱，即便他不使盤外招，蔣祁也很難將其拿下。蔣祁的機會有且隻有一次，他抓住了，於是一擊封喉。
    “多虧了你。”
    李晨很認真的向蔣祁道謝。
    蔣祁倨傲道：“終於明白你和我的差距了吧？”
    李晨忍不住看向陸明輝的屍體，十分感慨。
    “真沒想到是他，他居然藏的這麽深。”
    “是啊，我也沒想到。”
    “啊？”
    李晨聞言，詫異的看向蔣祁。
    “看我幹什麽，我又不是神仙。”
    “那你怎麽？”
    “你的執行力再好，那也隻能做個戰術的執行者，而我看的是大勢。遮蔽耳目，剪除爪牙，對麵的指揮官盤算的很好，可惜魄力不夠，什麽都想要，隻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蔣祁搖頭，惡狠狠的對李晨說道：“後麵看你了，別給二中丟臉！”
    李晨看出對方眼中隱藏的豔羨，鄭重敬禮。
    ……
    李晨登上機甲，伴隨著緩緩關閉的艙蓋，聆聽著艦長最後的指示。
    “……我艦將調整航向，引誘敵方進入預定路線……為避免暴露，行動期間全程保持通訊靜默，一切行動由你自行判斷。祝君，凱旋！”
    ……
    “係緊安全帶……檢查氣密性……檢查能源儲備……”
    李晨坐在機甲的駕駛艙內，嘴裏碎碎念著，按部就班的啟動光腦，完成暖機，再次確認各項參數後，他發出了“準備就緒”的指令。
    少頃，伴隨著發射的號令，蒼鷹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從藍鸚鵡號中彈射而出。
    不同於藍鸚鵡號上的弱重力環境，清晰的失重感告訴李晨，他已經置身於太空。
    深吸一口氣，感受著艙內冰冷的金屬觸感和微弱的機械震動，李晨關閉通訊，觀察著雷達畫麵。
    蒼鷹雙眼閃爍的幽藍色光芒隱去，仔細看才會發現，所有光芒都凝聚成兩個微小的紅點。
    虹光帶內遠不如外麵遠看那麽絢爛，而是一條漆黑的、偶有星光泛起的冥河。
    此時此刻，鋼鐵猛禽隱匿身形，在浪花間穿梭，最終落在一塊礁石之上，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向獵物發起致命攻擊。
    “光腦，匯報敵方位置。”
    “敵艦距離約兩萬千米，正在接近。”
    李晨點了點頭，心中默默計算著距離和時間。他知道，自己隻有一次機會。一旦失敗，藍鸚鵡號將再無退路。
    “啟動隱形模式。”李晨下令道。
    機甲的裝甲表麵開始微微閃爍，納米材料迅速調整，將機甲的光學特征與周圍的宇宙環境融為一體。李晨的呼吸變得緩慢而深沉，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屏幕上，等待著最佳的伏擊時機。
    “近了，再近一點，十，九，八……”
    李晨默念著，捏了捏拳頭，被汗水浸濕的手套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
    時機已至，李晨猛地握住操作杆，啟動脈衝引擎。
    然而就在這時，雷達中突然出現新的信號。
    “警告！檢測到敵方機甲，對方正在接近。”光腦的聲音驟然響起。
    李晨的心猛地一沉。敵方顯然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存在。來不及多想，他迅速調整姿態，試圖避開對方的搜索範圍，但敵方機甲的速度極快，大有將他一擊致命的架勢。
    “該死！”李晨咬緊牙關，推動操縱杆，機甲迅速從隕石背後衝出，試圖從對方身側衝過去。然而，敵方的機師反應極快，迅速翻滾變線，緊追不放。
    李晨的機甲在隕石帶中急速穿梭，試圖利用複雜的地形擺脫追擊。然而，敵方機甲的駕駛員經驗豐富，緊緊咬住他的尾巴，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對方似乎存著戲耍的心思，利用激光炮封鎖著它的行進路線。
    機會稍縱即逝，而李晨卻不得不眼睜睜看著機會逐漸從指縫中流走，一時間心急如焚。
    “轟！”一道能量光束擦過李晨的機甲，裝甲表麵瞬間被燒灼出一道焦黑的痕跡。麵前的陀螺儀混亂抖動著，李晨的臉刷的一下白了！
    失速了！
    失速是航空用語，是飛機因氣流分離等原因，導致操縱失效的情況。
    正常情況下，機甲在太空中不會發生失速，然而這裏是虹光帶，大概是對方的攻擊導致大量冰晶蒸發，進而形成了亂流。
    李晨的額頭滲出冷汗，手指在控製麵板上飛速操作，試圖重新調整機甲姿態。
    這種時候，要是一頭撞上隕石可就全完了！
    然而，就在這生死危機的關頭，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伴隨著劇烈的頭痛，李晨的身體猛地一顫，眼前的視野開始模糊，耳邊響起尖銳的耳鳴聲。
    這該死的毛病又發作了！
    這是從小折磨著他長大的老毛病了，來時毫無征兆，發作起來令人痛不欲生，醫院多次會診始終沒能確定原因，隻能判斷是一種未知的神經係統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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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幾年來，隨著年歲漸長，神經病的發病頻次已經越來越少，然而萬萬沒有想到，這顆定時炸彈居然在這種時候炸了！
    “不……不能倒下……”李晨咬緊牙關，試圖集中精神，但頭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襲來，幾乎讓他無法思考。
    “光腦……啟動電擊……”李晨艱難地下達了命令。
    “警告，電擊可能導致意識喪失，請確定是否執行？”光腦的聲音依舊冷靜。
    “確定！”李晨從牙縫中擠出一聲怒吼。
    瞬間，一股強烈的電流從座椅上傳遍他的全身。李晨的身體猛地繃直，而後劇烈抽搐起來，眼前的一切仿佛破碎的玻璃般四分五裂，五顏六色的色塊刹那間填滿他的視野。
    啊，嗚嗚嗚，啊啊，嗚……
    一道奇異的，如泣似訴的歌聲在李晨的耳畔響起。
    緊接著，眼前四散的色塊驟然收縮，如時間倒流一般，重新連成一片。他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他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時間拉長了一般，每一聲心跳都聽得分明。
    李晨的手動了起來。
    如果此刻旁邊有人，就會發現李晨正以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操控著機甲。在他迅速、精準而富有節奏的操作之下，機甲迅速脫離失速狀態，重新調整姿態，借助著引擎強大的推力，迎著敵方機甲的炮火衝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蒼鷹機甲如同鬼魅般閃過了所有攻擊，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瞬間繞到了敵方機甲的背後。
    “死！”李晨低吼出聲。
    機甲肩部的電磁炮瞬間充能，一道藍色光束精準地命中了敵方機甲！
    敵方機甲在空中爆裂開來，火焰如同肥皂泡般漲大，而後倏地破滅。
    “還沒完。”
    機甲再次調整姿態，徑直衝向敵艦。
    敵將已然授首，正該一鼓作氣，馬踏聯營！
    敵艦似乎沒有預料到會發生如此變故，正在調整姿態，然而為時已晚。
    蒼鷹終於進入攻擊範圍。
    “光子護盾穿透彈發射準備。”李晨冷靜地下達了命令。
    “pspr已就位，目標鎖定，發射倒計時：3、2、1。”
    嗡！
    飛彈如流星劃破蒼穹般，以一往無前的氣勢衝向敵艦。
    被後坐力彈飛的李晨感覺自己的肋骨都被安全帶勒斷了，但他無暇關注自身狀況，手腳並用的調整著機甲姿態，雙眼則透過觀察孔，死死盯著劃過蒼穹的那道亮線。
    “pspr命中目標。”
    比光腦的聲音更早到來的，是敵艦綻放的一抹幽藍。
    那是pspr突破敵艦護盾時形成的景象。
    很顯然，敵艦並沒有因為勝券在握就放鬆警惕，但是麵對非常規武器的近距離攻擊，指望能量護盾，還不如指望恰巧有一顆隕石路過來的更實際些。
    緊接著是並不奪目的爆炸。
    如同鐵樹開花一般，敵艦的尾部綻放開來，整艘戰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坍塌，相信用不了多久，那艘飛船和搭乘著它的人們，都將化作虹光帶中的一片塵埃。
    “我成功了！”
    李晨用力握拳，直至此時，他仍然有種置身夢中的不真切感。
    然而，就在李晨以為戰鬥已經結束時，光腦突然示警。
    “炮擊警告！炮擊警告！”
    “糟糕！”
    李晨的瞳孔驟然收縮，迅速啟動防禦力場，同時用力晃動著操縱杆躲避。
    就在這時，敵艦的舷炮迸發出耀眼的光芒……
    李晨隻覺天旋地轉，一時失神。
    等他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摸著身體。
    全須全尾。這是……躲開了？
    “警告！警告！滋滋……引擎……滋……維生……棄甲……滋……”
    光腦的聲息消散，李晨將零星字眼拚湊起來，倔強的拉了拉操作杆、又跺了跺踏板，麵露苦色。
    不知道是被能量餘波掃到，還是與隕石發生了碰撞，總之這個結果比正麵挨上一炮也好不了多少。
    李晨不禁回想起模擬課上老師說過的話。
    “機甲看上去很美，但它嚴格來說屬於工程設備，作為戰鬥單位，它太脆弱了。”
    比機甲更脆弱的，是肉體凡胎的人類。
    引擎報廢了，光腦也崩了，機甲現在已經完全脫離掌控。更重要的是，生命維持係統也出了問題，這是天要亡他李晨啊！
    不過。
    “哈哈哈哈……”
    李晨開懷大笑起來。
    不管怎麽說，他做到了！
    驕傲之餘，巨大的疲憊感湧上李晨心頭，與之相伴的，是從頭顱蔓延至全身的刺痛。
    李晨摘下已經失去作用的氧氣麵罩，將幹癟的輸氣管打了個死結，感受著艙內逐漸稀薄的空氣，下意識地摸向了胸前的口袋。
    那裏裝著他隨身攜帶的收音機，在他躁動的青春歲月中唯一能讓他收獲一絲平靜的東西。
    李晨打開收音機，戴上耳機。
    毫無意外，隻有滋滋的電流聲。
    是了。不在超距通信設備的覆蓋範圍內，這家夥也不過是個鐵疙瘩罷了。李晨不禁想起童小琴，如果她沒有破壞超距通訊設備……算了，如果真是那樣，搞不好收音機的秘密就藏不住了，真被查出來這玩意能接收到魚翔號的信號，自己怕不是會被按通敵罪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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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還是很遺憾啊。
    “臨死前還想聽首歌，這點願望都不滿足我……”
    李晨嘀咕著，閉上了眼。
    ……
    “他成功了。”
    藍鸚鵡號上，艦長李琛盯著雷達屏幕上消失的光點，緊攥的拳頭緩緩鬆開。
    “光腦，中止自毀程序，調轉航向……”
    艦長指揮著光腦和一眾艦員做著收尾工作。
    “他成功了。”
    有人複述著艦長的話。
    “成功了，他成功了！”
    很快，歡呼聲響徹整艘飛船。
    然而。
    “李晨的信號……沒有接通。”
    突擊提拔的副官低聲說道。
    艦長一怔，緊接著迅速下達命令。
    “配合光腦分析他可能的位置，派出無人機群，全力搜索他的下落！”
    “飛船能源已經不多，虹光帶這麽大，我怕……”
    “執行命令！”
    “是，艦長！”
    藍鸚鵡號的搜救工作迅速展開，無人機群蜂湧而出，在虹光中穿梭，搜索著李晨——或者他可能殘留的痕跡。
    搜索持續了足足十二個小時，就連一直堅信他還活著的蔣祁，都已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學生們聚集在客艙裏，意氣消沉。
    就在這時，廣播突然響起，傳來一個充滿驚喜的聲音。
    “重要通知！重要通知！我們接收到了一艘飛船的信號，對方來自魚翔號，對方正在向我方靠近，更重要的是，他們發現了李晨，他還活著！”
    大概是因為太激動，說話的人甚至忘了先向艦長匯報，說話也有些顛三倒四，但是此時此刻無人關注這些。
    客艙內。
    蔣祁猛地站起身，一把摘掉呼吸麵罩，大聲問道：“真的？！”
    廣播當然不可能回答他，即便如此，李晨還活著的消息依舊如水滴落入熱油般，瞬間讓學生們炸開了鍋。
    不，應該說全艦官兵都在為這一突如其來的喜訊感到振奮、縱聲高呼！
    死去的英雄是偉大，活著的英雄是傳奇！
    他們有幸見證傳奇，何其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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