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客房。
    李晨眼神渙散的望著天花板，木然說道：“老蔣，你說我能不能毀約？”
    “錢難賺，屎難吃，忍著吧！”
    “我就是沒想到這麽難吃——不是，我是說，嘶——”
    蔣祁手指戳著李晨的臉，幸災樂禍道：“那娘們兒看著柔柔弱弱的，下手還真狠。”
    李晨一把扇開他的手，沒好氣的說：“我懷疑她有精神分裂症。”
    “這樣說一個女孩子不好吧？”
    “有人的時候我是‘李先生’，沒人的時候我就成了‘喂’，還有她那個眼神——我又不是智慧小汪！”
    李晨嘴裏的智慧小汪是鷹擊號一個兒童片裏的機械看護犬，忠心有餘智力不足，曾給無數孩子帶來歡笑。
    蔣祁顯然也懂這個梗，聞言哈哈大笑。
    “那麽，跟班狗同學，你為什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別告訴我說就因為挨了幾巴掌。”
    “那是幾巴掌嗎！”
    李晨大怒。
    好半晌，他囁嚅著道：“我就是沒想到，遊泳居然那麽難學……”
    人生第一次拍攝電影，李晨沒有被“哢”成神經病，也沒有被扇成豬頭，最讓他崩潰的反而是學遊泳。
    李晨發誓，開機甲都比學遊泳簡單一萬倍！
    “菜就是菜，別找借口。”蔣祁鄙夷道。
    “你會？”
    “練過。”
    “真的假的？在哪兒？”
    “臉盆裏。”
    兩人說著，都繃不住了，哄堂大笑。
    “明天還拍嗎？”
    “拍！”李晨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幹什麽去？”
    “回藍鸚鵡號啊。”
    “你不能走！”李晨猛地跳下床，攔住蔣祁。
    “你還得配合我拍戲呢。”
    “拍戲？拍什麽戲？”蔣祁感覺到不妙，脖頸發涼。
    “他們的演員不行，我跟導演推薦了你，別走——放心，不遊泳，也沒多少台詞，很簡單的！有機會在電影裏露臉，還有錢賺，沒準還能趁機揍我，你想想，你再想想！”
    在李晨賣力的遊說下，蔣祁有些心動，不再掙紮。
    李晨見狀，正要鬆開他，就在這時，房門開了。
    似曾相識的一幕。
    星野鈴目不轉睛的盯著兩人，視線在李晨環抱著蔣祁的雙手上停留了很久。
    她是在嫌棄吧？一定是嫌棄吧！
    “那個，我們在排練！”
    李晨試圖排解尷尬。
    星野鈴將一本書丟了過來。
    “好好讀，明天別再掉鏈子！”
    嘩啦一聲，房門緊閉。
    李晨和蔣祁麵麵相覷。
    一本《演員的自我修養》躺在地上，無聲的嘲笑著兩人。
    ……
    第二天一早，李晨帶著蔣祁來到了泳池所在的艙室。
    大概是那本《演員的自我修養》起了作用，蔣祁一路上表現的滴水不漏，全然不似鄉巴佬，讓想要看他笑話的李晨大失所望。
    直到星野鈴“盛裝”出現，蔣祁終於傻眼了。
    “這這這，不是說拍攝過程要保密嗎？這不是整艘船的人都看光了？”
    蔣祁四下張望。
    身為過來人，李晨貼心的解釋道：“放心吧，這裏沒有攝像頭，用他們的話說，這叫‘保護個人隱私’。”
    “小夥子們，安靜一下，聽我說。”
    因為李晨和蔣祁都是菜鳥，照例先由帕蒂女士給他們講戲。
    今天要拍的是打戲。
    簡單來說，由蔣祁飾演的反派保鏢發現了主角二人，要抓女主，結果被李晨打倒。
    ……
    更衣、化妝，一襲黑衣、戴著墨鏡的蔣祁令人眼前一亮。
    太酷啦！
    李晨嫉妒不已，他也想穿黑西裝，劇組卻讓他穿花襯衫配大褲衩，這是什麽外星審美？！
    李晨湊上前去，上上下下的打量，忍不住低聲問道：“你怎麽沒反應？”
    蔣祁嘴角扯動。
    “穿小一號。”
    李晨瞪大了雙眼——他怎麽沒想到！
    天知道他昨天吃了多少苦頭！為了安撫他躁動的荷爾蒙，帕蒂女士煞費苦心，甚至給了他一本小冊子，美其名曰行為療法。
    那本被魚翔人稱作寫真集的小冊子充滿藝術氣息，讓李晨愛不釋手。怕蔣祁失眠，特意沒給他看。
    當然，收效如何，帕蒂女士表示，嗯，大褲衩就挺好。
    ……
    寫真集的女主角走了過來，拍攝開始。
    蔣祁悟性不錯，台詞一遍過。
    李晨表示他上他也行——不就是背對著鏡頭大喊“站住”嗎，看不起誰？
    “好，接下來是打戲。你們兩個站在這裏……”
    帕蒂女士調整好兩人站位，對蔣祁說道：“聽李先生說你是格鬥高手？你先展示一下讓我看看。”
    “好。”蔣祁點頭，擺開架勢，衝李晨招手。“來！”
    早已摩拳擦掌的李晨衝了上去。
    然後被一拳撂倒。
    “停！”帕蒂女士發出尖銳的喊聲。
    “不對，不是你打他，是他打你！重新開始，預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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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晨退回原位，揉揉胸口，重新擺開架勢，隨著一聲令下，衝上前去，同樣一拳擊中蔣祁胸口。
    後者應聲倒地。
    “停停停！”
    帕蒂女士又在尖叫，衝過來質問道：“你們在搞笑嗎？”
    李晨反問：“有什麽不對嗎？”
    “不對，完全不對！你怎麽一拳就把他放倒了？你們不是應該先哼哼哈嘿，再劈裏啪啦，嗖嗖嗖，啊哦呃，嘭，然後他再倒下？”
    李晨和蔣祁茫然對視，祂在講什麽鬼話？
    李晨耐心解釋道：“表麵上看是一拳，實際上我有觀察他的腳步——我沉右肩起步，他左肩微沉防禦，我重心調整，他又沉右肩，我用眼神欺騙，他發覺我要掃腿，所以扯步壓低重心，我進而提膝，他同樣微微抬前腳準備截擊，發現他上當後，我錯步出左拳，他翻臂格擋，此時他的重心已失，我趁勢出右拳，正中胸口。”
    帕蒂女士一臉茫然。
    “你們覺得格鬥是這樣的？”
    “不然呢？格鬥比拚的不就是力量、判斷、反應速度。高手交鋒，隻要抓住機會，一瞬間就分出勝負了。”
    “還有槍。”蔣祁說著，腰間的手槍出現在掌心，“我有槍，他沒有，他不可能近得了身。這劇本本身就不合理。”
    “你們容我緩緩……”
    帕蒂女士深吸了一口氣，壓抑著暴躁的情緒，說道：“這是演戲，演戲你們懂嗎？它是假的！”
    蔣祁好奇道：“話說魚翔號的虛擬現實技術不是很厲害嗎？你們直接拿他的臉套進去生成視頻不就行了，何必這麽麻煩。”
    “那怎麽行？！”
    帕蒂女士傲然道：“我們這部電影，主打的就是真實！”
    ……
    事實證明，帕蒂女士的藝術操守非常靈活。
    在她不厭其煩的教導之下，李晨和蔣祁終於學會了假打。
    其實也不複雜，隻需要拋開學校裏教的那一套。動作主打不合理，姿勢主打帥氣。
    至於演技僵硬，那也沒有關係。
    一二三四五，剩下後期補。
    結束了一天的拍攝，被人像死魚一樣撈起來的蔣祁總結感受。
    “別動我，我想吐。”
    ……
    兩艘飛船經曆了一個多月的航行，終於抵達了目的地，李晨雞飛狗跳的演藝生涯也步入尾聲。
    體驗了一次落水狗的滋味就消失不見的蔣祁，重新出現在李晨麵前。
    他一進門，就奪過李晨的餐盒，大口吃了起來。
    “真羨慕你，在這邊吃香的喝辣的。”
    李晨接過他丟來的製服，麻利的換起來。“誰讓艦長不吃嗟來之食呢。”
    說是這麽說，不是不吃，是吃不起。
    麵對“彈盡糧絕”的藍鸚鵡號，貪婪的魚翔人嘴上說著人道主義援助，實則趁機獅子大開口，李琛艦長也不慣著，幹脆拒絕了一切物資支援，硬是等到鷹擊號的補給和接替他的人抵達，飛船才得以重新起航。
    魚翔人有所圖，隻能等著。
    這也是兩艘飛船拖拖拉拉一個多月才抵達魚翔號的主要原因。
    蔣祁勾了勾手指。
    “你和那個女明星有進展沒？”
    “你又不是沒見過她。愛搭不理唄，人家可是大明星！”
    相處了一個多月，李晨和星野鈴的關係並沒有多少緩和。他又不賤，對方當他是鄉巴佬，他才不會自找沒趣。
    可惜了初見時的驚豔。
    嗬嗬，女人，你的名字叫演技！
    ……
    “你也沒必要妄自菲薄。”蔣祁狼吞虎咽的吃完，說道：“你現在也是大明星了，不差她什麽。”
    “明星？我？還有這臂章是怎麽回事？”
    “獎勵唄，我也有。”
    蔣祁掏出一枚臂章晃了晃，又塞進兜裏。
    “你為什麽不戴？”
    “沒意思。”
    “那可不行。”
    李晨正色道：“蔣祁中士，立正！把臂章戴好！”
    “是！李晨上士！”
    蔣祁配合的立正，而後給了李晨一記黑虎掏心。
    “看把你飄的！”
    “別動我，我想吐。”
    李晨一句話就讓蔣祁黑了臉，兩人打鬧一番，重新回歸正題。
    “李琛艦長後麵怎麽著？”
    “功不掩過，多半要去礦星蹲坑。”
    “罰的有點重了吧？”
    “沒上軍事法庭，他就偷著樂吧！下屬通敵叛亂，你以為是開玩笑？說回你吧，你這回風頭可出大了，新艦長讓我提醒你，麵對記者提問，想清楚再回答。”
    李晨茫然。
    “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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