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不是井，而是一塊巨石。
    井底也沒有浮於水底的月光，那是奧丁空洞的獨眼在俯視人間。
    是的，這裏就是夜鶯大劇院的穹頂夾層，《諸神黃昏》的另一麵。三位“女神經”今天要做一件大事——她們決定在鈴音獻唱時，將三條寫滿惡毒語言的豎幅標語拋下去。
    這計劃聽起來很兒戲，實則一點也不嚴肅。
    三人從鼓囊囊的罩衫中取出準備好的標語，一邊偷偷觀影，一邊討論什麽時候拋出去才能收獲最好的效果。
    就在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三人身後傳來：
    “三位姐姐，這麽有趣的事，可以帶我一個嗎？”
    ……
    在幽暗的環境中，突然有人搭話。
    你猛然回頭，發現是一個頭戴黑色禮帽、身著白色睡裙的小女孩，她身邊還跟著一條雙眼閃爍著紅光的機械狗——
    不知道你會不會被嚇到，總之，三個“女神經”是真被嚇到了。
    “媽呀！”
    小紅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往後爬。
    “鬼啊！”
    小綠尖叫一聲，直接躲到了阿紫身後。
    “你你你……你是哪裏冒出來的？”
    阿紫勉強保持鎮定，但她的聲音打著擺子，喉嚨裏不斷吞咽著口水，仿佛在問：這是哪門子都市傳說？
    眼前這位，還真是個都市傳說。
    “我是英子啊，e——i——k——o，eiko！”
    小女孩天真地笑著，拍了拍身邊的機械狗：“它是小汪。小汪，跟三位姐姐打個招呼！”
    “汪、汪、汪！”
    機械狗搖了搖尾巴，雙眼的紅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三個“女神經”滿腦子問號，一時間不知道該害怕還是該吐槽。
    小紅反應最快，突然瞪大了眼睛：“啊！你是那個eiko？！”
    “哪個eiko？”
    阿紫一臉茫然。
    “《天啟》大神啊！”
    小綠也反應過來，驚喜地喊道：“真的是你嗎？哇，見到你真是讓這裏蓬蓽生輝……”
    “都住口！”
    阿紫喝止了兩位小妹，努力用最和善的語氣對英子說道：“小妹妹，你怎麽跑到這種地方來了？你的媽媽呢？你知道怎麽離開嗎？姐姐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沒時間陪你玩哦。”
    “別看我這樣，我已經十八歲了，十八歲！”
    英子叉著腰，語氣裏滿是不服氣。
    經過好一番交流——重點是機械狗小汪帶來的物理震懾比如用電流讓三人體驗了一把“電療”），三位“女神經”終於勉強接受了英子的身份。至少，她那惡魔般的性格絕對不是一個女童應該擁有的。
    “你究竟想怎麽樣？”
    經曆了幾番電療，阿紫不再嘴硬，但她依舊不明白這個名叫英子的少女到底想做什麽。
    “和你們一樣，”
    英子坐在機械狗背上，晃著雙腿說道：“我也要向鈴音複仇。”
    小紅忍不住問道：“既然大家的目的一致，你幹嘛還把我們捆起來？”
    “因為你們的計劃太無趣了。”
    英子聳聳肩，語氣裏帶著幾分不屑：“小女孩過家家一樣的把戲，根本傷不到鈴音分毫。我有個更好的計劃，但為了避免你們添亂，隻好先把你們捆起來。”
    她頓了頓，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對了，你們都玩《天啟》嗎？”
    ……
    “《天啟》？”
    胡利一手按著耳機，疑惑的對去而複返、正在享用免費甜點的神偷問道：“你平時玩遊戲嗎？”
    神偷的嘴巴鼓鼓囊囊的，含混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這種人對遊戲什麽的，實在沒有天賦。”
    “至少你還算有點手藝。”
    胡利不再理他，摘下耳機思索起來。
    他剛才一直在監聽總督與鷹擊使節的交談。
    說實話，整個過程跌宕起伏，讓他這個不在現場的人都心潮澎湃。
    他忍不住說道：“阿祖布克這家夥還算有些良心，至少沒有背叛生養他的階級。”
    “好歹是個民選總督，”神偷點頭附和，接著又不滿的說道：“可惜他就是個擺設，要我說還不如當他的詩人——”
    神偷咕咚咕咚灌下一瓶啤酒，滿足的打了個飽嗝，醉眼惺忪的說道：“哈，我要是有他的才華，窯姐們怕不是要搶著白嫖我……”
    胡利不搭理神偷的胡話，皺眉思索。
    從剛才聽到的對話分析，總督和鷹擊人達成了某種協議，他似乎想要對將軍發起反擊。可惜監聽信號在總督提到《天啟》之後就斷掉了，應該是啟動了某種屏蔽裝置。
    不出意外，包廂中隻有三人——總督，蔣建勳，以及艾莉。
    艾莉……李晨那家夥提過這個名字，看來那小子沒有撒謊。
    胡利摩挲著下巴，突然衝神偷說道：“吃飽喝足了就去做事……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把人給我請過來。”
    ……
    幾分鍾後，艾莉出現在胡利麵前。
    順利得讓人感到不可思議。胡利忍不住看向神偷，一臉疑惑，似乎在問：你是怎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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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偷撓了撓頭，語氣裏帶著幾分無辜：“我過去，她正好出門。我邀請，然後她就來了。”
    這麽缺乏警惕心嗎？
    胡利打量著眼前的艾莉，眼睛不知道該看哪裏——她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連衣裙，腳踩帆布鞋，挎著小包，手裏還拿著一杯奶茶，頭戴耳機，似乎在聽音樂。
    看起來就像個正在享受假期的普通女高中生。
    要麽這個女孩是個天然呆，要麽她有十足的把握不會被人傷害。
    胡利心裏嘀咕著，目光在艾莉臉上停留片刻，突然覺得有些眼熟。
    等等，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她？
    他皺眉苦思，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麵：那天他第一次去找李晨時，這個女孩曾從公寓樓裏走出來。當時他隻當是個路人，沒想到她竟然就是自己苦苦尋覓的霜天使者。
    那小子早就認識她，卻硬是吊著我沒透露真相。
    胡利不禁苦笑，心想：若不是李晨被姐姐的死衝昏了頭腦，自己大概連艾莉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曾經相逢而不自知，苦苦追尋卻不可得，沒想到現在卻以如此簡單——簡單到荒謬的方式見麵了。
    胡利深吸一口氣，努力調整著快要裂開的心態，開口道：“艾莉小姐，我是自由之翼的幹部胡利，很——”
    艾莉打斷了他。
    “李曉是你們害死的？”
    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胡利一怔，連忙擺手：“不是，她——”
    艾莉再次打斷了他。
    “你找我什麽事？”
    胡利一瞬間有種自己已經老了，跟不上年輕人節奏的感覺。
    這女孩莫非真是天然呆？別人說什麽就信，都不質疑的嗎？
    另外，李曉死不死的，跟她有什麽關係？
    他試探性地問道：“你認識李曉？”
    從剛才竊聽到的情況分析，艾莉是第一次與鷹擊使節團會麵，她甚至不應該知道李曉的名字。
    “說正事吧。”
    艾莉把想要跑偏的對話拉了回來。
    胡利壓下心中的疑惑，正色道：“自由之翼希望得到霜天號的支持。”
    “不可能。”
    艾莉一口回絕，語氣幹脆得讓人措手不及。
    胡利愣了一下，試圖挽回：“等一下，你是不是回去匯報一下再做答複？”
    “不需要，我可以全權代表霜天號。”
    艾莉的語氣依舊平靜，但多了一絲解釋的意味：“霜天號不理會世俗紛爭，你的要求恕我無能為力。”
    “世俗紛爭？”
    胡利被艾莉話語中流露出的高高在上氣樂了，他挖苦道：“難不成霜天號上都是得道高僧？”
    明明是句氣話，卻得到了艾莉的肯定答複。
    “你可以這樣理解。”
    她的語氣依舊平靜，仿佛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胡利覺得雙方的交流沒辦法繼續下去了，但他依舊不甘心。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支持總督？”
    他盯著艾莉的眼睛，試圖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麽。
    “一場打發時間的實驗。”
    艾莉麵無表情的答道。
    “實驗？是我理解的那種實驗嗎？”
    “社會實驗。”
    “類似於小女孩春遊見聞？是不是事後還要寫讀後感？”
    胡利咄咄逼人，試圖反客為主。
    艾莉不做聲，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胡利的語氣不自覺地軟了下來：“至少實驗題目可以說說吧？”
    “人心的力量。”
    “人心……的力量？”
    他咀嚼著這幾個字，總覺得它們有種特別的魔力，讓他感到莫名的恐懼。
    他一掃咄咄逼人的氣勢，誠懇地問道：“我懇請你為我解惑，你們究竟要做什麽，和《天啟》又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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