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清濁必能澄 洪纖幸無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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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內,渾濁的汙水泛著詭異的墨綠色,水麵上漂浮著黴變的稻草和不知名的蟲屍。星塵被懸吊在中央,玄鐵鏈深深勒進腕間的皮肉,血珠順著蒼白的指尖滴落,在水麵暈開一朵朵轉瞬即逝的血花。
水麵堪堪沒過她的下巴,每次呼吸都會帶起細微的漣漪。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腐肉和藥草的腥氣,牆角幾盞長明燈投下搖曳的光影,將她的影子扭曲成猙獰的怪物。
"哢嗒"一聲輕響,她腕間的鐐銬突然自動彈開。藏在指甲蓋裏的薄刃在油燈下閃過一線寒光,她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果然還是那家夥的天樞玄機靠得住,不枉我把儺母借給她。”
話音未落,深處突然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星塵迅速將鐐銬虛扣回去,指尖一彈,那枚薄刃便悄無聲息地沒入了袖中。
當腳步聲漸近時,她已恢複成奄奄一息的模樣,連呼吸都變得微弱不可聞。唯有在陰影籠罩下來的瞬間,那垂落的睫毛微微顫動,像振翅欲飛的蝶。
……
“風少俠救駕有功,該賞。”東方曜斜倚在鎏金軟榻上,鎏金獸首香爐吐出的青煙在他周身繚繞。他指尖的血玉扳指在燭火下泛著暗紅的光,像凝結的血珠。那雙含笑的鳳眼微微眯起,眼底卻凝著化不開的寒冰,恍若三月湖麵最後一層薄冰,看似清透,實則暗藏殺機。
鐵麵生聞言上前,青銅麵具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他躬身時,麵具下頜發出"哢嗒"輕響,從喉間取出一方錦盒。盒蓋掀開的瞬間,殿內頓時珠光盈室,裏麵竟是一對夜明珠,每一顆都足有鴿卵大小,在暗處泛著幽幽的藍光。
鐵麵生捧著錦盒走向風鈴兒,每走一步,青銅靴底就與金磚相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當他躬身遞上錦盒時,麵具眼洞後的目光如有實質,冰冷地舔過風鈴兒的脖頸。
殿角更漏滴答,東方曜忽然輕笑一聲,玉扳指在案幾上敲出三長兩短的節奏。幾乎同時,鐵麵生麵具下的呼吸聲微不可察地重了幾分。
“還有……”東方曜忽然直起身子,玉扳指在案幾上輕輕一叩。鐵麵生立即會意,從青銅腰封的暗格裏取出一包用朱砂符紙裹著的物事。
“這是我們天下一的秘藥。”東方曜指尖一挑,朱砂符紙應聲展開,露出裏麵瑩紫色的粉末。那粉末竟如活物般在紙上蜿蜒蠕動,時而凝聚成蜈蚣狀,時而散作滿天星鬥,每一粒都泛著詭異的磷光。
“對風少俠的功力提升大有裨益。”東方曜將藥包往前一推,紫粉立即興奮地翻湧起來,在紙麵上勾勒出奇經八脈的圖案,“風少俠可莫要推辭……”
“現在就請風少俠把她服下去吧。”他忽然向前傾身,鎏金護甲劃過錦盒邊緣:"風少俠若是推辭……”護甲與錦盒相碰,發出"叮"的一聲脆響,“那可就辜負了本座一片苦心。”
鐵麵生適時上前,青銅麵具的眼洞中閃過一絲幽光。他雙手捧藥的動作恭敬,可指縫間卻滲出幾縷紫色霧氣,那霧氣如有生命般向風鈴兒腕間遊去。
“哼……”風鈴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突然奪過藥包仰頭一飲而盡。紫色粉末入口的刹那,她瞳孔驟縮,喉間泛起一陣腥甜,卻硬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好好好。”東方曜撫掌輕笑,玉扳指在案幾上敲出三聲脆響。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化作深不見底的幽暗:“風少俠果然痛快!”
“沒什麽事我先告辭了。”風鈴兒強壓下喉間翻湧的血氣,指尖死死掐進掌心,借著痛感維持清醒,“曉秋方才受了傷,我得去瞧瞧。”
她轉身時腳步微不可察地踉蹌了一下,袖中暗藏的銀針順勢刺入虎口。鮮血順著掌紋蜿蜒而下,在袖口洇出點點紅梅。東方曜若有所思的目光如附骨之疽黏在她背上,她卻挺直脊背,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當當。
……
“曉秋,曉秋……”風鈴兒踉蹌著扶住回廊的朱漆立柱,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那紫色藥粉在體內翻湧,像千萬隻毒蟻啃噬著經脈。她眼前陣陣發黑,東方曜殿中的金磚地麵仿佛在眼前扭曲延伸,化作一條吐著信子的金鱗巨蟒。
喉間又湧上一股腥甜,她硬生生咽了回去。掌心在柱子上擦出血痕,借著刺痛勉強維持清醒。遠處曉秋的廂房在視線裏分裂成三四個重影,簷角掛著的青銅風鈴正發出催命般的脆響。
“鈴兒?”恍惚間,一抹身影自混沌中翩然而至。月光為她描摹出朦朧的輪廓,衣袂翻飛間似有流雲暗紋浮動,廣袖舒卷宛若鶴翼初展。那人發間玉簪折射著清冷月華,在黑暗中劃出幾道晶瑩的軌跡。
“鈺袖!”風鈴兒猛地向前撲去,指尖卻隻抓住幾片飄落的玉蘭。花瓣在掌心碎裂,滲出帶著藥香的汁液,哪有什麽心上人,唯有夜風卷著殘花,將她的呼喚吹散在空蕩蕩的回廊裏。
假山後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輕響。風鈴兒強撐著抬起冷汗涔涔的額頭,隻見太湖石的孔洞間緩緩探出半張沾滿煤灰的小臉,曉秋靈動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出奇,活像隻機警的野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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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兒姐姐……”她聲音壓得極低,手中鎏金鈴鐺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曉秋突然臉色驟變,鈴鐺往腰間一別,沾著泥灰的手猛地捂住風鈴兒又要嘔血的嘴。“別出聲!”她耳語道,遠處火把的光亮已經隱約可見,映得她臉上的炭灰溝壑縱橫。
“知道嗎?騰簡之形如熊,以不吉之物為食。”星塵的嗓音突然從假山腹地幽幽飄出,帶著青銅器般的嗡鳴。隻見她素手往麵上一拂,一張全新的儺麵便覆在臉上,這回是張似哭非哭的悲相,眼角垂著兩行朱砂淚痕。
更詭異的是,那儺麵竟像活物般自行調整著表情。當火把光掠過時,悲相突然扭曲成怒容;待光線暗去,又化作一副譏誚的冷笑。
她忽而纖指輕抬,作拈花狀。染著丹蔻的指尖在月光下泛起妖異的微光,一縷紫煙竟從風鈴兒唇間被徐徐引出。那煙氣如有靈性般纏繞在她指間,時而化作毒蛇吐信,時而變作鬼麵獰笑。
更駭人的是,每引出一分紫煙,風鈴兒嘔在地上的黑血就淡去一分。
星塵儺麵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幻,左半張臉越發悲戚,右半張臉卻顯出詭異的歡愉。當最後一縷紫煙被抽出時,她突然將指尖按在自己眉心,那煙氣竟順著朱砂淚痕鑽入儺麵,在銅麵上蝕刻出新的紋路。
“這可是提升功力的好東西呢~”星塵的嗓音忽然帶上了幾分戲謔的顫音,那些紫煙像有生命般纏繞上她的手指,又倏地發出滋滋聲響。
“隻不過啊……”她突然湊近,儺麵上的朱砂淚痕在月光下泛著血光,“用得多了,保不齊哪天就徹底變成提線木偶了。”
風鈴兒強撐著支起上半身,手背青筋暴起。她死死盯著星塵儺麵下若隱若現的眸子:"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話音未落,她又嗆出一口血沫,濺在星塵雪白的衣袂上,瞬間被布料吸收,暈開一朵暗紅的花。
星塵的儺麵突然"哢嗒"一響,從耳後裂開一道細縫。她伸手揭下麵具,露出底下那張蒼白卻狡黠的臉:“現在泡在水牢裏的那個啊~”指尖在麵具內側輕輕一叩,“不過是截會喘氣的木頭罷了。”
星塵廣袖一展,倏然抖落個三寸高的檀木人偶。那木偶通體泛著幽光,關節處七十二枚銀針寒芒閃爍,心口一點朱砂豔如泣血。“巧工作木人,手足俱齊全。”她唇間吐出古老的咒言,木偶竟在掌心自行盤坐而起,脖頸發出"哢"的輕響。
但見它:左腕一翻便從腰間抽出寸許短劍,挽出的劍花竟帶著破空之聲;右掌虛握作投石狀,那短劍"嗖"地釘入三丈外老柳,震得滿樹柳葉簌簌如雨落。
星塵忽將指尖咬破,血珠墜在木偶眉心竟不散開,反而順著刻紋遊走成符。“此乃"天樞玄機"之術。”話音未落,木偶渾身關節爆出炒豆般的脆響,突然對風鈴兒擠眉弄眼。那檀木雕琢的麵容上,赫然浮現出與星塵儺麵一模一樣的悲喜交加之相。
“我和一個小道士學的,”星塵漫不經心地擺弄著木偶的發髻,指尖一挑便拆下根榫卯,“代價嘛……”她突然俏皮地眨眨眼,“就是把儺母借給她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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