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儺母？”風鈴兒眉頭輕輕一蹙，像是被晚風驚擾的柳葉。她的指尖不自覺地絞著粗布衣角，將布料揉出幾道細碎的褶皺
    “就是方相氏啊～”星塵忽地湊近，帶著檀木香氣的呼吸拂過她耳畔，尾音像沾了蜜一般，在夜色中輕輕一蕩。她腰間的玉佩隨之輕顫，驚起簷角一隻棲息的夜雀。
    “抱、抱歉……”風鈴兒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一層晚霞般的紅暈。她局促地垂下眼睫，在眼下投出兩片不安的陰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已經起毛的線頭。“我……沒讀過多少書……”這句話幾乎是從唇縫裏擠出來的，尾音輕得快要消散在夜色裏。
    "哢嗒"！檀木人偶不知何時已攀上星塵肩頭，冰涼的指節突然托起風鈴兒的下巴。人偶脖頸以詭異的角度歪斜著，朱砂點就的唇瓣開合，聲音像是木頭碰撞那般悶悶的：“方相氏可是黃帝時代就存在的儺神呢～”隨著話語，七十二枚銀針在關節處流轉出星芒般的寒光，“戴著黃金四目的麵具，手下的十二神獸專食……”
    星塵忽然用染著丹蔻的指尖輕敲人偶天靈蓋，木偶立即像被抽了筋骨般軟倒在她掌心。“凶、疫、魅、不祥、咎、夢……”她每念一詞，人偶就抽搐著變換一種猙獰表情，“磔死、寄生、觀、巨、蠱……”最後一聲落下時，木偶心口的朱砂突然滲出猩紅光暈。
    “好啦，不聊了。我再不跑他們就發現我了。”星塵忽然收起戲謔的神色，儺麵"哢"地重新覆上臉龐。那檀木人偶順著她的衣袖鑽入懷中，隻露出一雙泛著幽光的眼睛。
    她的衣袖在月色中倏然舒展，翻飛而起。身形開始變得朦朧透明，衣袂邊緣漸漸暈染成淡青色的煙靄，仿佛宣紙上被水暈開的墨痕。
    “記得來我的琅嬛閣多看看書練練字～”她含笑的尾音還纏繞在簷角風鈴上，整個人卻已化作千縷帶著檀香的風。那香氣很特別，像是古卷陳墨混著曬幹的木樨花，在庭院裏打了個旋兒，將幾片落葉卷成小小的漩渦，而後倏然散盡。
    “呃……”風鈴兒撓了撓頭，一縷碎發從調皮地翹了起來，“怎麽到哪裏都要讓我讀書啊……”她撅著嘴，腳尖泄憤似的踢飛一顆小石子。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曉秋的麵容突然褪去所有表情，木偶般的呆滯重新爬上她的眼角眉梢。“那個鈴鐺的時辰要到了哎。”她的聲音平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連嘴角揚起的弧度都精準得像用尺子量過。
    ……
    “阿嚏～”天競突然打了個清脆的噴嚏，揉了揉發紅的鼻尖，“誰在念叨我哦……”她眼角還噙著被噴嚏逼出的淚花，卻已從懷中珍重地捧出那枚儺麵。麵具在月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暈，像是被鍍了一層銀白色的糖霜。
    她隨手將散落的長發別到耳後，指尖在儺麵眉心處輕輕一點，那麵具竟發出風鈴般的清響。
    “安啦安啦~”她對著空氣擺擺手，仿佛在哄某個看不見的人，“下次給你尋個更有趣的小玩意兒。”尾音落下時，麵具上的光芒突然雀躍地閃了閃，像是在回應她的承諾。
    “想啥呢，來吃粽子了。”白月的聲音突然從屋內傳來。她端著青瓷盤的身影被燈籠映得格外溫暖，盤中的粽子還冒著嫋嫋熱氣，蘆葦葉的清香混著蜜棗的甜味在廊下漫開。
    “來咯來咯~”天競瞬間收起儺麵，像隻聞到魚腥的貓兒般躥了過去。發間的銀鈴隨著她的動作叮咚作響，在月色下劃出一道閃亮的軌跡。她伸手就要去抓粽子尖兒，卻被白月用竹筷輕輕敲了下手背：“洗手去。”
    “哇，好疼哦。”天競猛地縮回手，像被火燎了似的把指尖含進嘴裏。她瞪圓的眼睛裏瞬間浮起一層水霧，在燈籠暖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暈。可那委屈巴巴的表情還沒維持片刻，就破功笑出了小虎牙：“白月前輩的筷子功又精進了呢～”
    她甩著被敲紅的手背蹦跳著去洗手，繡花鞋鞋踩出一串聲音，驚動了趴在窗欞上的流螢，幾點幽綠的光暈便跟著她飄向了井台。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那影子正偷偷對著白月做鬼臉。
    “嘿嘿嘿……”白鈺袖用寬大的袖口掩住半張臉，卻掩不住眼角漾開的笑紋。她那雙杏眼彎成了兩彎小月牙，睫毛隨著輕笑微微顫動，像停在花間的蝶翼。指縫間漏出的幾聲氣音，驚動了停在石燈籠上的夜蛾，撲簌簌地抖落幾鱗金粉。
    她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急忙板起臉想要維持端莊模樣，可劉海還在俏皮地晃個不停。月光穿過樹葉，在她的衣袂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仿佛也在一明一暗地偷笑。
    “啊，是甜粽子啊！”天競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像是突然被點亮的星子。她迫不及待地解開翠綠的粽葉，蜜棗的甜香混著糯米的溫熱氣息撲麵而來，在夜風中氤氳成一小團暖霧。
    晶瑩的糯米粘在她指尖，拉出幾道糖絲，在月光下閃著蜜色的光。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頭看向白鈺袖：“鈺袖姐姐要不要嚐嚐？”說話時嘴角還沾著一粒糯米，隨著她雀躍的語氣在腮邊輕輕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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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白鈺袖輕輕應了一聲，她伸手接過粽子時，袖間暗藏的蘭草熏香與甜糯氣息悄然交融。
    忽然有夜風穿廊而過，將她耳邊一縷銀絲吹落在粽葉上。白鈺袖低頭輕笑，輕輕挑起那縷發絲，卻不料指尖沾了蜜糖，在月光下牽出一線晶亮的絲光。
    “喏，手帕～”天競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抽出一方素白帕子，帕角還繡著隻圓滾滾的粽子圖案。
    “你怎麽不吃了？”白月挑眉望向天競，見她正盯著白鈺袖手中的帕子出神。天競聞言猛地回神，手中的粽子差點掉落，被白月眼疾手快地用筷子夾住。
    “我……我是在想……”天競支支吾吾地，耳尖悄悄爬上一抹紅暈。她慌亂地咬了一大口粽子，卻被燙得直哈氣，呼出的白霧在月光下散開，像朵小小的雲。
    “其實……”天競沾著糯米粒的指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我更喜歡吃肉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含在了嘴裏。連發梢翹起的弧度都透著心虛。
    “你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白月作勢要收回油紙包，手腕靈巧地一轉。蒸騰的熱氣在她指尖纏繞。
    天競"啊呀"一聲撲上來，像隻護食的小獸般緊緊抱住白月的手腕：“吃！當然吃！”她急得連方言都蹦了出來，幾縷散落的發絲黏在沾了糖汁的嘴角，隨急促的呼吸起起落落。
    白月忽然將粽子舉高，看著天競踮起腳尖像隻討食的雀兒。她眼底映著燈籠的暖光，忽然笑出聲來：“喏，接著！”油紙包在空中劃出拋物線，被天競一個躍身穩穩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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