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浩浩姑蘇民 鬱鬱長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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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好帥,好帥!”天競手腕靈巧一旋,湛盧劍在她掌中挽出個流光溢彩的劍花。劍尖斜挑時帶起清越劍鳴,驚得荷塘裏打盹的白鷺撲棱棱飛起,翅尖掠起的水珠在陽光下碎成萬千金箔。
    她忽將劍身平貼水麵,輕輕一撩,—串晶瑩的水珠便順著劍脊滾落,恰巧滴進嬌嬌大張的嘴裏。小姑娘被冰得\"咕咚\"咽下,眨巴著眼睛還沒回過神,又被天競用劍穗掃過鼻尖。她故意將額前幾縷碎發往後一甩,黛眉輕挑,唇角揚起恣意的弧度。
    “寧姐姐最厲害了!比戲台上的武生還帥十倍!”嬌嬌猛地回過神來,激動得小臉漲得通紅,像隻歡快的小麻雀般在原地蹦跳著拍手。發髻上的紅繩隨著她的動作甩來甩去,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道鮮豔的弧線。
    她蹦躂得太起勁,差點被自己的衣角絆倒,幸好及時扶住了石案。可案上的茶具被她這一撞,\"叮叮當當\"地晃個不停,茶水都濺了出來。嬌嬌卻渾不在意,仍踮著腳尖試圖去夠天競手中的劍穗,眼睛裏滿是崇拜的小星星。
    埃卡特琳娜的幕籬輕紗微微晃動,流蘇隨著她搖頭的動作泛起細碎的銀光。她不動聲色地將袖擺往後斂了斂,織錦料子如水波般滑過石案。
    “寧姐姐,我們現在就繼續趕路嗎?”嬌嬌揪著天競的衣袖小聲問,裙角還沾著虎丘劍池邊的青苔,衣擺處濕漉漉的水痕泛著微光。她發間那根紅繩不知何時纏上了幾絲池底的墨藻,隨著她仰頭的動作在頰邊輕晃。
    天競突然一個輕靈的轉身,湛盧劍在她掌中挽出數道清亮的劍弧,陽光在劍刃上跳躍成耀眼的光點。她故意用劍穗掃過嬌嬌鼻尖,趁小姑娘揉眼睛時,足尖輕點石欄,整個人如燕子般掠過荷塘。
    “哪能那麽急啊~”她輕巧地落在對岸垂柳的蔭蔽下,衣擺旋出朵俏麗的漣漪。聲音裏浸著蜜糖般的笑意,眼尾彎起狡黠的弧度,“都到這人間天堂了,難道不去滄浪亭看滿池紅蕖,嚐嚐王四酒家的冰鎮枇杷露?”
    說著突然踮起腳尖折了枝垂柳,翠綠的柳梢帶著晨露,故意從埃卡特琳娜的幕籬輕紗前掠過。輕紗被氣流帶得微微晃動,她已如蝴蝶般閃身躲到嬌嬌背後。
    趁著血族少女因柳枝突然拂麵而怔住的瞬間,天競單手撐欄,身子輕靈地翻過朱紅欄杆。素白道袍在空中綻開如白鶴展翅,落地時足尖在青石板上輕巧一點,驚起兩三隻正在啄食的麻雀。
    “抓不到~”她回頭衝兩人眨眼,發間那朵紫薇花隨著動作顫巍巍晃動。指尖還拈著半片柳葉,正巧接住從花蕊滴落的露珠。
    \"唰!\"埃卡特琳娜手中突然綻開一柄墨色綢傘,傘沿精準地擋住柳枝,輕紗幕籬在傘影中微微飄動。嬌嬌正看得發呆,忽然被傘柄輕輕勾住後領,整個人像隻被拎起的小貓般擋在埃卡特琳娜身前。
    “你究竟想幹什麽?”埃卡特琳娜手中的墨色綢傘\"唰\"地展開,素麵傘沿在陽光下泛著烏木般的光澤。傘麵微傾,恰到好處地遮住斜射的陽光,幕籬輕紗在陰影中無風自動。
    “找些補給,好和方丈洲的番邦做買賣呀。”天競手腕輕轉,湛盧劍尖靈巧地挑起朵睡蓮,任由它打著旋兒落在墨色傘麵上,濺起細小的水珠。
    “神州自古缺精鐵,我又不能直接明搶然後設個節日紀念吧?”她突然壓低身子,劍柄在烏木傘骨上不輕不重地叩了兩下。睡蓮被震得在傘麵上輕輕顫動,粉白的花瓣間突然露出嬌嬌偷瞄的圓眼睛,眨巴得像荷葉上的水珠。
    “我聽著,倒像在罵那些弄出感恩節的人。”埃卡特琳娜的綢傘驟然凝滯,墨色傘麵在陽光下泛著幽暗的光澤。幕籬下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冷笑,輕紗無風自動。傘沿將墜未墜的水珠倏然定格,如同綴在傘緣的晶瑩瓔珞。
    “莫非埃卡特琳娜大人聽說過更荒唐的事情?”天競劍尖托著的睡蓮瓣無風自動,在凝滯的空氣中漾開圈圈細微的漣漪。她挑眉望向傘下幽深的陰影,唇角彎起狡黠的弧度。
    “還真沒有。”埃卡特琳娜毫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幕籬的輕紗隨著動作泛起細微的漣漪。她蒼白的手指隨意搭在烏木傘柄上,指節微微曲起,透著幾分漫不經心。
    “嬌嬌~”天競忽然側過臉來,眼睫低垂,唇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她聲音放得又輕又軟,像裹著蜜糖般的親昵。
    “寧姐姐,怎麽了?”小姑娘聞聲立即從墨色綢傘後轉出來,步子邁得急了些,險些被自己的衣角絆住。她仰起臉時,眼睛裏還蒙著層未散盡的迷茫,像晨霧裏初醒的雛鳥。嘴角無意識地微微張著,露出一點潔白的牙尖。
    “去買一下這些東西。”天競伸手虛扶了她一把,指尖在她肘間輕輕一帶便鬆開。嬌嬌晃了晃才站穩,發間那根總是不安分的紅繩,此刻正斜斜搭在眉梢,襯得她懵懂的神情越發稚氣。
    “然後找點雞血豬血鴨血。”天競手腕靈巧地一轉,指間便多了一張疊得方正的紙箋。她順勢將紙條塞進嬌嬌掌心,動作流暢得如同變戲法。趁著埃卡特琳娜的傘麵微偏的刹那,她突然傾身貼近嬌嬌耳畔。
    “記得要新鮮……”發絲隨著俯身的動作垂落,掃過小姑娘的頸側。她壓低的聲線裏帶著氣音,溫熱的氣息拂過嬌嬌耳廓,尾音消失在驟然拉開的距離裏,隻剩指尖在嬌嬌腕間留下個輕快的叩擊。
    埃卡特琳娜的傘沿正好轉回原位,幕籬輕紗微微晃動。天競已恢複閑適的站姿,唯有嬌嬌耳尖殘留的緋紅,泄露了方才的耳語。
    “嗯!”嬌嬌重重點頭,下巴幾乎要磕到胸口。發絲隨著動作散落幾縷,黏在微微出汗的額角。她攥緊手裏的紙條,像是握著什麽稀世珍寶,快步走去,被石子絆了一下也渾然不覺。
    “我剛剛聽到了……血?”埃卡特琳娜忽然微微偏頭,幕籬的輕紗隨著動作泛起漣漪。她的聲音透過薄紗傳來,帶著些許審慎的意。
    “哪有的事兒,是雪花酥的雪~”天競信步走到街邊的糕點攤前,自然地拈起一塊方正的雪酥。細白的糖粉從她指間簌簌飄落,在午後的陽光下泛起星星點點的柔光,宛若晴日細雪。
    “這可是觀前街百年老字號的手藝~”她轉身時寬袖輕揚,帶起一陣甜香的風,話音未落,幾點糖粉不小心沾到埃卡特琳娜的幕籬輕紗上,像雪粒落在墨色綢麵上般醒目。
    賣酥郎的梆子聲恰在此時響起,清脆的節奏蓋過了巷口隱約傳來的木桶磕碰聲。天競笑著將糕點遞出,腕間卻不著痕跡地往身後擺了擺,示意某個剛冒出巷口的小身影趕快躲回去。
    “……”埃卡特琳娜的指尖從幕籬下緩緩伸出,蒼白的手指輕輕接過那塊糕點。輕紗微動,她低頭淺嚐了一口,糖粉在紗簾上留下淡淡的白痕,她沉默片刻,幕籬忽然微微晃動,像是忍不住輕笑,“倒是比龍登的點心好吃。”
    “對吧對吧?比龍登那些硬得能砸暈吸血鬼的司康餅強多了吧?”天競立即傾身湊近,眉眼彎成兩道新月,笑得像隻偷腥的貓。她順手掰下半塊酥糖,故意咬得哢嚓脆響,糖渣子都濺到了袖口上。
    “新鮮楊梅湯~冰鎮桂花釀~”恰在此時,遠處巷口飄來清越的叫賣聲,伴著木勺有節奏敲擊桶沿的脆響。那聲響穿過市井喧囂,如同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在空氣中蕩開清晰的漣漪。
    木勺每次叩擊都帶著歡快的節奏,像是用聲音繪出一幅生動的市井畫卷。餘音在粉牆黛瓦間碰撞回旋,與近處攤販的吆喝交織成姑蘇夏日的交響。
    “要說甜食還得是姑蘇!”她笑吟吟地轉向埃卡特琳娜,眼波流轉間自帶三分春色。指尖輕彈,將沾著的最後一點糖粉抖落,細白的粉末在陽光下紛揚如碎玉,“鬆仁棗泥麻餅可是觀前街一絕,埃卡特琳娜大人要不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