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給本宮掘地三尺地查！”何皇後憤怒地砸了整整一匣子東珠，翡翠步搖的流蘇纏住了她痙攣的手指。
    趙忠跪在滿地的碎珠堆裏，恭敬地奉上了新的香料，說道：“奴婢這就換上安神的沉水香。”
    轉身的時候，他袖口不小心漏出半片曼陀羅葉，正好飄進了袁紹腳邊的銅匜裏。
    三更的梆子聲在西園響起，三十七具屍體被掛在了北宮闕樓上。
    何進親自監督行刑，看著自己安插在長秋宮的眼線被絞得像麻花一樣，怒喝道：“說！是誰指使你們謀害皇後的！”
    那些被灌了啞藥的宮女，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她們手腕上戴著的金釧刻著段珪別院的徽記。
    張讓躲在暗處數著屍體，忽然湊到郭勝耳邊輕聲說道：“把曹節那房的幹兒子推出去。”
    第二天，廷尉便從枯井裏撈出一個吞金自盡的小黃門，他懷裏還揣著袁氏門客的玉佩。
    袁紹看著自家的家徽被呈到皇帝麵前，氣得生生捏碎了腰間的雙魚佩。
    劉宏在太廟占卜算卦的時候，卦象顯示出“澤火革”。
    他突然把手中的蓍草扔向火盆，說道：“告訴張讓，他這手‘革麵洗心’用得妙。”
    飄落的地方，十常侍新進貢的西域美人正在跳胡旋舞，裙擺旋轉出曼陀羅花的形狀。
    劉辯開始整宿整宿地盯著天花板，說上麵爬滿了會哭的嬰孩。
    太醫令開的安神湯，他喝了之後卻越發神誌不清。
    直到有一天夜裏，他突然掐住喂藥宮女的脖子，尖叫道：“你想毒死我！”
    而那宮女手腕上被掐出的紅痕，在劉辯看來竟與當年林美人手腕上的痕跡一模一樣。
    何皇後趕忙招來九名薩滿巫師，讓他們跳了三天的大神。
    然而到了第四天，卻發現神鼓裏麵塞著帶血的臍帶。
    袁紹帶著仵作把神鼓破開，隻見羊皮鼓麵上赫然拓印著“何”字的徽記。
    “這是有人想要咒殺何氏全族啊！”老薩滿揮動著骨杖，指向長秋宮的梁木，那裏釘著七根生鏽的棺材釘。
    這場清洗一直持續了十天，宮道石板的縫隙裏都滲出了血腥味。
    趙忠捧著新製作的五毒枕前來進獻，說道：“這個枕頭可以驅邪避凶。”
    何皇後沒注意到枕角繡著的蜈蚣，正在啃食“辯”字，便欣然賜給趙忠百金。
    當天夜裏，劉辯的夢魘更加嚴重了，他說看見自己被蜈蚣拖進了蛇窟。
    袁紹突然來到大將軍府拜訪，袖子裏藏著半塊焦黑的香餅，對何進說：“這是從十常侍別院搜出來的。”
    何進用劍尖挑開香餅，裏麵完整的曼陀羅籽露了出來，他憤怒地說道：“明天早朝，本將要彈劾他們犯下巫蠱大罪！”
    五更天還沒亮，張讓就已經跪在德陽殿前哭訴：“老奴查出郭勝私自製作迷香！”
    他呈上的罪證匣子裏，除了曼陀羅籽，還有何進寫給公孫瓚的密信。
    劉宏還沒來得及喝晨露，就先笑了起來，說道：“好一個忠誠的仆人，賞黃金五百兩。”
    當何進帶著羽林軍衝進十常侍別院的時候，隻看到滿地的灰燼。
    袁紹從殘留的爐子裏扒出一片還未燃盡的信箋，上麵寫著“子時三刻送香至長秋宮”，落款卻是他叔父袁隗的門生。
    何進的劍鋒第一次指向袁紹，質問道：“你們袁家也要與本將作對嗎？”
    袁紹看著橫在胸前的劍刃，瞳孔忍不住劇烈收縮。
    劍鋒折射出的冷光，映照在他劇烈起伏的喉結上。
    何進握著劍，手背上青筋暴起，隻要再往前刺半寸，就能見血。
    袁紹強忍著喉嚨間的顫抖，挺直脊梁，迎著大將軍憤怒的目光說道：“末將敢用袁氏家族百年的清譽起誓，這肯定是十常侍設下的惡毒陰謀！”
    “你倒是說說看！”何進把絹帛狠狠甩在案幾上，裂帛的聲音驚得燭火一陣搖曳。“這通敵信箋上的字跡，分明就是你叔父門生的親筆！”
    案角的青銅獸首香爐被震得傾斜，昨夜收繳的迷香灰燼灑落出來，在青磚上洇出細碎的陰影。
    袁紹喉嚨發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能聞到劍鋒傳來的鐵腥味，卻還是向前邁了半步，說道：“張讓既然能買通郭勝在香爐上動手腳，偽造幾封書信又有什麽困難？此刻要是你我反目……”
    他突然伸手抓住劍身，鮮血順著掌紋蜿蜒流下，“就如同這迷香一樣，最後被焚毀的將是整個外戚集團。”
    劍尖陡然向下沉了三寸，在青磚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何進看著對方血流不止的手掌，額角的青筋突突跳動。
    燭火“劈啪”爆開燈花，將兩人對峙的影子投射在繪有猛虎下山圖案的屏風上，仿佛真有一群猛獸在暗處窺視。
    “今天早上在郭勝的住處搜出的迷香，和三天前陛下寢宮裏出現的一模一樣。”袁紹鬆開染血的劍鋒，從懷裏掏出半截殘留的香，“大將軍請看這香灰的顏色——普通的安神香燃燒殆盡後呈雪白色，這種香的香灰卻隱隱泛出青紫，顯然摻雜了隻有胡地才有的曼陀羅花粉。”
    何進接過殘香的手指微微顫抖，昨夜劉宏在朝會上無緣無故昏厥的場景在他腦海中閃過。
    當時張讓攙扶著皇帝退朝時，袖口確實飄過類似的奇異香氣。
    何進重重地跌坐在虎皮交椅上，劍柄上鑲嵌的綠鬆石硌得他手心生疼，問道：“依你看……”
    “十常侍既然想要嫁禍於人，肯定會故意留下破綻。”袁紹撕下衣服下擺裹住傷口，血跡很快在白色絹布上洇出紅梅般的印記。“郭勝雖然被降職，但他的家眷還在洛陽。末將查到他的小妹上個月從醉仙樓贖身出來，現在住在城南的永和坊。”
    他用手上的血在案幾上畫出簡圖，“這個女子每逢初一、十五必定會去白馬寺進香，我們的人已經混進了香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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