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見錦盒發出的耀眼奪目的光澤，心裏狂喜，卻不動聲色地讚道：“廣陵鑄器莊果然天下聞名。”
    東帛輕輕合上蓋子退到一邊，堃遠輕笑道：“不知禮物可合使尊的意？”
    林堃遠早就打聽到了雷鳴的為人、喜好、短處，這把短劍也並不是他今日突發奇想臨時準備的。
    “說吧，什麽事。”雷鳴帶他們進了自己議事的堂屋，坐到席上，仆人們已經將茶水伺候好了。
    “使尊爽快，那草民鬥膽直說了。”
    雷鳴不語，顧自喝茶。
    “我家娘子，碧州霓雀莊柳若蘅，相貌平平才疏學淺，怕進不了使尊法眼。”
    雷鳴給林堃遠舀了一勺茶水，徐徐問道：“柳若蘅是你娘子？”
    堃遠心裏嗬嗬一笑，全江南都聽說的事情，他怎會不知，就算花鳥使從長洛來，但是對這些美人的身家背景傳聞打聽得最為清楚。隻是在雷鳴的眼中，柳若蘅算不得林堃遠的娘子。
    “是我的疏忽，鬧出這麽一樁誤會來。”
    “二郎好福氣，江南第一美人，怪不得，二郎舍不得。”雷鳴把茶緩緩地送進嘴裏，堃遠見他定了一會兒，眼神逐漸明亮起來。
    “使尊說的是。堃遠慚愧。”
    “不過你說相貌平平才疏學淺？這我倒是不敢苟同。”
    堃遠微笑道：“內人有幾分姿色是真，但也不像傳說中那樣絕色風姿。”
    “哈哈。”雷鳴假裝說一則毫無關係的趣聞，“怎麽沒有。那日我在吞州，看到她和長孫刺史家的女兒，這打起架來的氣勢大，可一點也不妨礙她還是有絕美的身姿和容貌啊，不僅稱得上江南第一美人，放在整個大瀛，也都是絕色。”
    花鳥使果然不是一般人，他倒也什麽都避諱，既然看到了柳若蘅，那想必也是看到他自己了，堃遠心想。不過他立馬裝糊塗道：“是啊，江南好看的女子實在很多。我娘子的脾性……實在難當長風使的重任。”
    “她三書六禮未完成，那麽依律，老夫應將其列入花榜中。”
    “迎親路上出了些意外，不過我們已經商議好日子再行拜堂禮了。”
    “別人都求著我讓我為他們開一開青雲路。”雷鳴摸了摸他光光的下巴，“江南雖也繁華，但長洛畢竟天子腳下，氣度華貴多了，多少人前赴後繼，老夫看重她，自然也不能斷了她的富貴路。”
    “使尊知這短劍什麽來曆？”
    “嗯？”雷鳴目光凝在堃遠身上。
    “此乃合歡劍。劍鞘上鑲嵌的寶石是霓雀莊曆經三代人，遍尋上乘寶石嘔心雕琢而成，劍的鋒刃是我霈澤莊曆經三代人覓良鐵、等吉時、集好水鍛造修煉而成。這原是兩樣器物，因兩家結成姻親，為表合好之意，特打造了這柄合歡劍。”堃遠道來。
    東帛在一邊立著，雙眉一鎖，把錦盒又抱緊了一些。
    “既如此，我怎好奪兩家所愛。”雷鳴餘光處，瞥見了東帛的小氣樣，有些不悅，但依舊平淡地說道。
    “正是有此故事，方才顯兩家對這門姻緣的珍重之心，也隻有將這柄合歡劍贈予使尊，才顯我兩家請使尊開恩的赤誠之心。”堃遠從東帛手裏掰過錦盒，雙手端送至雷鳴麵前。
    雷鳴此趟本就替師父雷士澄細細確認這個美人，他雖對短劍極為心動，卻不敢違背師命，不過想糊弄一下師父，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正當思索考慮之時，小廝遞進來一封信：“使尊，將軍急件。”
    雷鳴一看是師父寄來，連忙起身回了房間拆閱，隻撇下林堃遠一個人在堂屋吃茶。
    林堃遠拿起茶碗聞了一聞，是才剛製好的徑山春芽，雖無大名，但是奕香莊的獨門秘製茶葉，每年製成的量極少，江南人也得不到也是難得幾兩。
    雷鳴細細閱畢信件之後，在書房來回踱步。一炷香後，他終於思定，他邁出書房時換了張臉，衝林堃遠堆笑起來道：“二莊主請擔待，朝廷的急件，留您多等了一會兒，實在抱歉。倘若二莊主不嫌棄，今晚雷某來請客，我們茫山樓小酌一杯。”
    林堃遠被他這一出搞得莫名其妙，但心裏揣度著興許與信件有關：“堃遠一介草民，實在不敢勞動大人宴請，如果大人肯賞臉，那堃遠來做東。”
    “怪不得我一到江南，就聽別人他們誇你，說你懂事。你的事情我知道了，既你們兩家如此赤誠，我也不好奪人所愛，壞了陰德。你且回去吧，我自會處理。”雷鳴身邊的小廝上前接過錦盒。
    “放肆！”雷鳴喝道，“誰讓你接過來的。”
    小廝嚇得愣了一下，主人說收還是不收，這話裏麵的指令他向來清清楚楚，從來沒有做錯過。他遲疑了一下，愣立在旁。
    “趕緊還回去。”
    小廝隻好把錦盒遞給東帛。東帛也不敢接，這禮物收了不一定能辦成事情，但不收絕對辦不成啊。
    林堃遠見狀道：“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二莊主客氣了，雷某行的是公事，那些已經足夠表達兩莊的赤誠了。”雷鳴意指另外那兩箱子他收下來。
    堃遠側首，示意東帛先接過來。
    “隻是，還是得委屈一下令夫人做做樣子……”雷鳴補充說。
    林堃遠蹙著眉頭不作聲，這當然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想要的是，柳若蘅連個麵都不要露。
    “結果一定讓你滿意。”雷鳴馬上說道。
    “使尊此話當真？”林堃遠微微笑著，雷鳴馬上從他的表情中讀到了一絲冷意。
    “自然。”
    “嗯。希望使尊永遠記得為什麽需要這把合歡劍。”
    雷鳴後背上一涼，又馬上冒起了汗。
    “哎喲，郎君，您可是新科進士、大瀛的才俊，陛下最是看重您，怎麽會與您奪愛呢。”雷鳴笑道。
    這話是說得蹊蹺。
    “那就勞煩使尊了。”然後林堃遠打開錦盒，拿出合歡劍，放在了案幾之上，“使尊不能讓堃遠不懂事，送出去的禮哪裏有收回的，使尊不必擔憂，盡管收下。”
    雷鳴麵色蒼白，卻也鎮靜如常，收下了這枚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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