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恨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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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繡著紫藤的絹帕遞到眼前。
清清抬眸,正對上虞紫蘇複雜的目光。
“要恨便恨。”
虞紫蘇別過臉,聲音冷硬。
“我本就沒打算插手你這些糟心事。”
望著她倔強的側顏,清清輕輕搖頭。
“你沒有真的狠心,你隻是嘴上逞強。”
澄澈的目光讓虞紫蘇心頭一顫,仿佛所有心思都被洞穿。
“若不是你,我早就沒命了。今天你會來,一定是擔心我......”
虞紫蘇猛地收回手帕,指尖不受控地輕顫。
“少自作多情!”
清清的話不僅沒能讓她好受,反倒像麵鏡子,照得她那些小心思越發顯得卑劣。
“紫蘇,你心裏分明不是這樣想的,不要口是心非。”
清清牽住她衣袖,力道輕得像片羽毛。
“去跟他解釋吧,他不是不講理的人......”
半夢半醒間,景深那句質問猶在耳畔。
“住口!誰要你假好心?誰稀罕你同情。”
虞紫蘇甩開她的手,眼中閃過狼狽的痛色。
“縱使他不喜歡我,也用不著你來撮合!”
她居高臨下,勾起冷笑,仿佛這樣就能掩住內心的潰敗。
清清仍是搖頭。
“我沒那麽大方。”
她喘息著仰起臉,“但也不願見你總被誤解。”
這句話倏然將時光拽回岐黃大賽時——
封無痕劍尖直指虞紫蘇咽喉,是清清這個“死對頭”擋在了前麵。
“你沒幹壞事,不要亂認。”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我討厭你從來沒變。”
虞紫蘇轉身時裙擺掃過地上血跡,頭也不回地跨出門檻。
可在隻有她一人的馬車裏,她死死攥緊了那方沾淚的帕子。
究竟是恨她橫刀奪愛,恨她有所隱瞞,抑或是恨自己當真處處不如她?
虞紫蘇自己也難以分辨。
院中重歸寂靜,唯餘清清與封無痕二人相對。
“你留下來了......我知道,你心裏不是全然沒有我的位置。”
封無痕艱難地支起身子,灰敗的麵容驟然泛起病態的光彩,染血的手指在青磚地上拖曳出幾道暗紅痕跡。
“是我該死,我保證,今生定會好好待你,再不會鎖著你。”
他每吐一字便咳出一口血沫,卻仍固執地仰著臉。
清清身子微微一顫,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
她望著封無痕癡狂的眼神,躊躇良久,終是輕聲道。
“你......當真不會再把我關起來?”
“不會,絕不會。”
封無痕急切搖頭,忽地狠狠摑了自己一記耳光。
“我若再犯,便教我天打雷劈!”
清清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後仰。
她怔怔望著他臉上迅速腫起的掌印,指尖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
“那......我能不點安神香嗎?”
遲疑片刻,她又低聲道。
“我不想整天都昏沉著。”
“都依你。”
封無痕膝行向前,見她瑟縮,立即止住。
“我們......從頭來過可好?”
他眼中帶著瀕死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希冀。
廊下鐵馬叮咚,清清垂眸,纖長的睫毛在她虛弱的臉上投下陰影。
“先......先把身子養好吧......”
“對,養身子!”
封無痕忙不迭應聲,染血的唇角揚起笑意,顯得分外淒楚。
“我這就命人備齊京城最好的藥材補品。”
他掙紮欲起,卻因傷勢沉重再度跌坐,隻得朝院外嘶聲呼喊。
“來人!快來人!”
話音未落,他又急急轉向清清,口中不住地呢喃。
“你還在,真好......”
目光觸及清清身上那件景深的外衣,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硬生生將翻湧的妒火壓了下去。
清清靜靜垂眸,指尖摩挲著手腕上的紅繩。
廊簷漏下的陽光在她身上投下斑駁光影,明暗交錯間,恰似她此刻晦澀難明的心緒。
夜色如墨,清清獨坐床前。
窗外竹影微動,一道黑影如煙般掠過。
“你來了。”
她聲音平靜,帶著早有預料的疲憊。
桌前不知何時已多了道人影。
“孟姑娘難道不希望我來?”
慕容英執起茶壺自斟自飲,溫潤的嗓音響起,帶著幾分戲謔。
“可惜,你那位癡情郎君沒能要了我的命。”
黑暗中,清清攥緊了衣袖。
她想起白日裏景深離去時的背影,心頭像被細線勒住般刺痛。
“為什麽要告訴他?”
她聲音發顫,“我明明已經說過不要。”
“若不告訴他,你還能怎麽辦?”
慕容英聲音逼近,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
“被曼陀羅熏得神誌不清,連故人都認不得......”
他壓低嗓音,“還是說,孟姑娘甘願做那籠中雀?”
這句話像刀子般紮進清清心口。
“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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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呼吸一滯,旋即強作鎮定,隻是在黑暗中紅了眼眶。
“哦?”
慕容英低笑,帶著譏諷與惡意。
“莫非你真要委身封無痕不成?”
“這些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清清猛地站起,她渾身發抖,被刻意壓抑的羞恥與恐懼翻湧而上。
慕容英沉默下來,房中隻餘清清急促的呼吸聲。
“我隻是好奇,”他再度開口,語氣有些微妙,“你為何寧可被人糟蹋,也不願讓江景深插手?”
清清咬住嘴唇,直到嚐到淡淡的血腥味。
她可以承受世間所有折磨,卻唯獨不願在他麵前顯露半分不堪。
“罷了。”
漫長的沉寂後,慕容英話鋒一轉。
“按你的謀劃,隻待封無痕意誌薄弱之時,真相自會水落石出。”
“為何幫我?”
清清不自覺地又問出這個縈繞心頭已久的問題。
房中頓時陷入死寂。
或許是夜色太深,或許是多年壓抑耗盡了心防,又或許是從她身上嗅到了同病相憐的氣息。
這一次,慕容英沒有搪塞。
良久,他輕聲道。
“你可知忠勇侯府?”
聲音裏藏著清清從未聽過的脆弱。
她下意識傾身向前,衣袖不經意擦過慕容英的手背。
“二十年前,南朝忠勇侯府因私造火器獲罪。有個孩子從狗洞逃出,隔著院牆聽著全家人的慘叫......”
清清在黑暗中睜大眼睛。
“鎮國將軍府滿門戰死,獨留謝貴妃一介女流。”
慕容英的聲線平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趙家天子收盡兵權,豈容第二個將門坐大?可笑滿朝朱紫,竟無一人敢言。”
原來他這般汲汲營營,這般貪戀權勢,竟是為此。
“那個孩子的仇人是......”
她輕聲道出半句,又生生咽了回去。
“縱是錦繡江山,也要為故去的人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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