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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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火在景深眼底跳動,卻照不亮那團化不開的陰翳。
    清清救得了天下人,卻獨獨救不了自己。
    朱震嶽上前一步,躬身拱手:“陛下且寬心,縱使太醫院一時無法,還有柳大人,再加上虞姑娘......”
    他目光掃過陰影處的紅衣女子,“集眾人之智,必能尋得良策。”
    “朱大哥所言甚是。”連靖抱臂站在燭燈旁,連聲應和。
    “清清姑娘現在最要緊的便是重新振作。外傷易愈,心傷難平。”
    景深眼前浮現清清蜷縮在床角的身影。若可以,他寧願那些痛都落在自己身上。
    虞紫蘇鬆開纏繞在指尖的絲繩,向前邁了一步。
    “我不日要啟程去邊境疫區。”
    朱震嶽呼吸一滯,連靖眼中亦是驚愕難掩:“什麽?”
    景深轉過身,月光在眉宇間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虞紫蘇迎著三人的目光,神情毫無波瀾。
    “清清姑娘這種情形,你居然要在這時候走?”
    連靖不自覺抬高了聲調,“就算你們之間有不愉快,她終究是你血脈相連的——”
    “疫情等不起,我已經耽擱太久了。”虞紫蘇打斷他,藥囊上的銀鈴隨著她的動作發出細微聲響。
    她轉向景深,燭光映出眼底決然,“正是為了她,我才更該盡快動身。”
    見眾人不解,虞紫蘇指尖輕點。
    “攝魂術的藥引曼陀羅隻在大齊生長,要破解藥性,至少得親身接觸。”
    當初清清在封府種的那片,早就因為無人照顧而全部枯死。
    沉默片刻,朱震嶽捋須沉吟:“虞姑娘說得在理。若連藥材都摸不透,談何破解?”
    景深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良久後鄭重道:“我代清清先謝過你。”
    “不必。”虞紫蘇側過身,紅衣如流動的暗火。
    “我早就說過,我行事隻為自己,不是為了討誰感激。”
    她眼底晦暗難明,究竟如何想,怕是連自己也說不清。
    連虞紫蘇都束手無策,太醫院那些禦醫們更是愁眉不展。
    他們斟酌再三,最終隻開出一劑安神湯藥。
    清清每日按時飲下,藥效令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可那些噩夢卻像附骨之疽,趁她神誌昏沉時愈發猖狂地糾纏。
    她常在睡夢中驚坐而起,有時甚至赤著腳在殿內遊走,眼神空洞得嚇人。
    景深見狀,立即下令停了藥。
    他命人將龍案搬至寢殿外間,日夜守著清清。
    可即便如此,清清仍時常在半夜驚醒,連帶景深也難得安眠。
    不過幾日,他眼下已浮現出兩道明顯的青影。
    朝堂上的風波更甚。
    那些曾被雷霆手段壓下的反對聲,如今再度死灰複燃。
    幾位老臣當庭以頭搶地,聲淚俱下地勸諫。若執意要立清清,他們便要血濺當場。
    景深強壓著怒火處理完,才帶著倦色回到寢宮。
    殿內炭火燒得極旺,紗帳低垂,隱約可見床榻上的人影。
    大宮女春桃剛要出聲稟報,就被他抬手製止。
    掀開紗帳,景深輕手輕腳在床邊坐下。
    清清觸柱後的淤青仍未消退,好不容易養回一點的臉頰再度瘦得隻剩巴掌大。
    或許是炭火太旺,她被厚厚的錦被裹得雙頰通紅,鼻尖上還沁著細密的汗珠。
    景深心疼地伸手,想替她掀開些被角。
    “陛下不可!”春桃見狀不再猶豫,立刻上前阻止。
    “娘娘、娘娘方才說冷,特意讓加了被褥。”
    景深指尖一頓,目光掃過清清已經被汗浸透的鬢發,低聲道:“冷到出這麽多汗?”
    “奴婢、奴婢是說......”春桃指甲掐進掌心,眼見帝王眼神轉厲,終是再難吐出一句完整的話。
    景深掀開一角,整個人頓時僵在原地。
    隻見清清纖細的手腕被杏色綢帶縛在身前,內側雖襯著軟紗,但腕間已然磨出了一道紅痕。
    景深指尖一拂,綢帶應聲而斷。
    他轉向春桃,眼中寒芒讓她瞬間癱軟在地。
    “陛下饒命!”春桃額頭抵著青磚,鬢邊珠花隨著磕頭動作簌簌作響。
    “不是奴婢要做的,奴婢......”
    “拖出去。”
    景深話音未落,床上便傳來了細微的布料摩擦聲。
    清清睫毛顫動,睜開的眼睛裏還蒙著霧氣。
    她茫然地看著麵前眼眶通紅的男人,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不要怪她,是我要她這樣做的,不關她的事......”
    錦被徹底滑落,露出同樣被束縛的雙腳。
    看著她瘦弱的肩膀在寢衣下瑟瑟發抖,景深終是將人攏入懷中。
    “為什麽要這樣做?”
    他像是捧著一件易碎的瓷器,原本清越的嗓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
    清清埋首在他懷中,聲音細若蚊呐:“這樣......就不會夢遊傷人了......”
    她手指揪住衣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不安。
    “你白天捆著自己睡覺......夜裏呢?”景深撫上她凹陷的臉頰,話剛出口便頓住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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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何須再問?這幾日安穩的夜晚全部都是假象。
    清清低頭絞著衣帶:“我、我白日裏已經睡夠了。”
    她抬起頭,急切地抓住景深的手,“你別怪春桃,都是我的主意。”
    “我知道你很累了,我是自願的......”話未說完,就被再次按進胸膛。
    景深下頜抵著她發頂,喉結劇烈滾動:“那日見你被鎖鏈束縛,我便發誓絕不讓任何人再這樣傷害你。”
    手指撫過她腕上紅痕,痛苦難以掩飾,“可如今卻是我,讓你主動畫地為牢。”
    “我怕我會傷你。”淚水無聲地滑落,清清哽咽道,“更怕你記住的,都是我這般瘋癲的模樣。”
    “不會的,不會的。”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肌膚上,景深捧起她淚濕的臉,“你永遠是我心中最美好的女子。”
    “你隻是在安慰我。”清清別過臉,淚水落得更急。
    “記得我蛇毒發作時嗎?七竅流血,手臂發黑潰爛,比你可怕百倍。”景深執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看著那時的我,心裏在想什麽?”
    清清怔住,低下頭小聲道:“我當時隻想著要救你......”
    景深收緊手臂,將她完全嵌入懷中:“那就是我現在的心情。”
    他的唇貼上她耳垂,疼惜如潮水般漫上心頭。
    “你疼一分,我痛十分。”
    殿內早已不見宮人,隻有紗帳上隱約透出交疊的影子。
    清清在景深懷中微微戰栗,彼此呼吸交織,帶著藥的苦澀,又混著淚水的鹹。
    虞紫蘇踏入紫宸殿中,清清正倚在窗邊。
    陽光透過窗欞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光影,看上去格外脆弱。
    目光掃過殿內——所有桌角、床柱都用厚厚的棉布包裹得嚴實,連燭台都被換成了圓潤的玉製款式。
    “要走了?”清清過了許久才轉過頭來。
    虞紫蘇在她身旁坐下,點了點頭:“大夫們都已集結完畢,明日就會啟程。”
    殿內陷入沉默,隻有炭火偶爾爆出細微聲響。
    “記得古槐村嗎?”虞紫蘇開口,“你發現了水有問題,我們才找出病原。”
    她指尖摩挲著針囊紋路,淡淡道,“那時我們都以為,懸壺濟世就是這輩子最重要的事。”
    清清的手指在膝頭收緊:“我一直都相信你是個好大夫。”
    “原本你也該是。”虞紫蘇的話像把鈍刀,慢慢割開塵封的傷口。
    清清的肩膀明顯瑟縮了一下。
    “我最近做了個夢。”虞紫蘇望著窗外,聲音平靜如水。
    “夢裏江景深還是皇帝,勤政愛民,武功高強——但他始終是定遠王的兒子。”
    “他納了慕容婉、唐錦、禮部尚書家的兩個女兒......還有我,唯獨沒有你。”
    虞紫蘇頓了頓,“因為那個世界裏,根本沒有孟清清這個人。”
    清清呼吸急促,指節泛出青白。
    她知道這不是夢,這是原本眾人的命運。
    “至於封無痕,他父母慘死倭寇之手,滿腔血恨盡化抗倭之誌,率領遊龍幫死戰不退,是流芳百世的英雄。”
    清清抱住頭,身體不自覺顫抖。
    虞紫蘇終於轉頭看她,嘲弄地勾了勾嘴角。
    “而非現在這樣,成了謀害師兄、萬人唾罵的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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