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初查奸貪:慧眼識破陰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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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簷角銅鈴被夜風吹得叮當作響,蘇婉將密報重重拍在黃花梨木案幾上,燭火猛地一顫,在她眼底映出兩點跳動的寒星。
    "三日內糧倉空了三座?"趙師爺捏著山羊胡的手微微發抖,泛黃的賬冊嘩啦啦翻到最後一頁,"可下官分明核查過..."
    "核查的怕不是活人賬。"蘇婉指尖掠過輿圖上用朱砂圈出的幾個村落,昨夜春雨在窗欞上洇開的濕痕還未幹透,她的聲音卻比青磚上的水漬更冷,"從廣濟橋到十裏坡,所有賑災糧都從王縣令的糧道走。
    趙大人可還記得,上月修堤款是怎麽不翼而飛的?"
    老成持重的師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直到蘇婉將一盞溫茶推到他手邊。
    茶湯裏浮著幾片君山銀針,正是王縣令前日送來討好林恒的貢品。
    "明日卯時三刻。"蘇婉起身時裙裾掃過案角青瓷瓶,瓶中新折的杏花簌簌落下一瓣,"勞煩師爺備兩套粗布衣裳。"
    晨霧未散,城隍廟前的石獅子蒙著層灰白。
    蘇婉將竹籃裏的艾草餅分給蜷縮在牆根的流民,粗布衣袖沾了灶灰,倒真像個替主家采買的丫鬟。
    趙師爺背著藥箱跟在後頭,腰間晃動的鈴鐺驚起幾隻啄米的麻雀。
    "官爺行行好!"破廟深處突然傳來哭嚎,蘇婉腳步一頓。
    穿靛藍官服的王縣令正指揮衙役拖拽個跛腳老漢,鑲玉的烏紗帽簷壓得極低,卻壓不住嘴角油光,"抗稅不交還敢領賑災糧?
    給本官押去縣衙!"
    蘇婉藏在袖中的手指猛地攥緊。
    昨日剛放出的賑災糧,今日就成了苛捐雜稅的名目。
    餘光瞥見趙師爺要開口,她搶先一步擠出人群,竹然"不小心"撞翻了衙役手中的冊子。
    "作死的小蹄子!"衙役揚起的鞭子被王縣令用折扇架住。
    這貪官眯著眼打量眼前荊釵布裙的姑娘,突然嗤笑出聲:"模樣倒是周正,帶回府裏讓夫人瞧瞧..."
    "大人!"趙師爺佝僂著背撲過來,藥箱裏跌出幾包止血散,"這丫頭是給城外軍營送藥的,誤了時辰要殺頭的!"
    王縣令的折扇堪堪停在蘇婉下巴半寸處。
    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他悻悻收回手,卻將冊子甩在老漢臉上:"明日湊不齊二兩銀子,就拿你孫女抵債!"
    等馬蹄聲卷著塵土遠去,蘇婉扶起瑟瑟發抖的老漢,指尖觸到他掌心厚繭時眸光微閃。
    那根本不是莊稼人的手,倒像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跡。
    暮色染紅米鋪招幌時,蘇婉正蹲在牆角挑陳米。
    王胖子腆著肚子靠在太師椅上,翡翠扳指敲得算盤劈啪響:"三百文一鬥?
    那是昨日的價!"他踹了腳縮在櫃台後的夥計,"沒聽見剛傳來的消息?
    運河決堤,今兒起五百文!"
    竹簍裏的米蟲順著裂口往外爬,蘇婉垂首掩住冷笑。
    這奸商怕是沒瞧見她袖中藏著的戶部公文——三日前工部就封了運河閘口,何來決堤之說?
    "掌櫃的,後廚說新到的二十石粳米生蟲了。"小廝附耳低語的刹那,蘇婉手中的銅錢"叮當"墜地。
    彎腰去撿時,她瞥見庫房深處露出的半截官靴,錦緞靴麵上分明繡著王縣令家徽。
    當更夫敲響三更梆子,蘇婉正在油燈下摹拓一張借據。
    墨跡未幹的宣紙鋪滿半張床榻,忽聽得瓦簷輕響。
    推開窗欞時,一支纏著油紙包的羽箭正釘在窗框上,裏頭裹著半塊虎符——正是能調動城外駐軍的信物。
    紙包邊緣沾著淡淡的沉水香,那是林恒慣用的熏香味道。
    蘇婉將虎符貼在胸口,望著王府方向抿唇輕笑。
    簷角彎月不知何時被雲層吞沒,巷尾傳來野狗壓抑的低吠。
    青石板沁著夜露,蘇婉提著燈籠轉過回廊時,林恒正站在紫藤花架下煮茶。
    銀絲炭煨著的紅泥小爐騰起嫋嫋白霧,將他腰間懸著的蟠龍玉佩氤氳得忽明忽暗。
    "虎符用著可趁手?"他頭也不抬,素白廣袖拂過石桌上攤開的運河輿圖。
    蘇婉嗅到熟悉的沉水香裏混著當歸藥味,這才注意到他左手纏著滲血的紗布。
    廊下鸚鵡突然撲棱翅膀,驚落幾片芍藥花瓣。
    蘇婉將拓印的借據壓在茶盞下,指尖觸到對方微涼的掌心:"大人這傷若是為取虎符而來..."
    "不過是晨起練劍失了準頭。"林恒反手攥住她欲抽離的指尖,鎏金茶匙攪動浮沫時濺起幾點琥珀色,"王胖子庫房裏的二十石粳米,三日後會變成青州大營的軍糧。"
    蘇婉瞳孔微縮。
    她早該想到,那批摻著砂石的陳米突然換成新糧,原是有人借軍需之名釜底抽薪。
    簷角銅鈴叮咚作響,她望著茶湯裏兩人交疊的倒影,突然覺得這總愛把算計藏在風月裏的男人,竟比案頭將化的紅燭還要燙手。
    五更梆子敲到第三聲,蘇婉帶著謄抄的賬冊趕往議事廳。
    晨霧中傳來丫鬟們驚惶的低呼,說西廂房養的錦鯉昨夜全翻了白肚。
    她駐足望著池麵漂浮的魚屍,忽然將懷中木匣轉塞給趙師爺:"勞煩您繞道馬廄,把這匣子交給林大人的親衛。"
    議事廳內檀香繚繞,蘇婉剛展開賬冊就僵住了。
    昨日親手標注的朱砂批注竟變成深淺不一的墨漬,夾在冊頁間的庫房鑰匙也不翼而飛。
    她指尖撫過卷邊處新添的褶皺,那是有人翻動時太急留下的破綻。
    "姑娘臉色怎的這般差?"王夫人搖著緙絲團扇跨進門來,髻上金步搖晃得人眼花,"莫不是查賬累著了?"她身後跟著的丫鬟端著碗燕窩羹,瓷勺碰碗的脆響驚飛了梁間燕子。
    蘇婉合上賬冊的刹那,瞥見窗欞縫隙閃過半截靛藍官服。
    她忽而輕笑出聲,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叩在墨漬斑斑的紙頁上:"夫人這血燕燉得火候正好,倒讓我想起王縣令前日送來的人參——說是百年老參,根須卻是拿魚膠粘的。"
    庭院裏驟起的秋風卷著枯葉撲進廳堂,將案頭燭火吹得東倒西歪。
    蘇婉注視著燕窩羹表麵逐漸凝固的油膜,終於明白今晨那些翻白的錦鯉,原是有人替她試了第一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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