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武靈子呼天搶地，伸手去撈，卻什麽都沒抓到。
    伸出的手，被極其可怖的熱量灼傷，迅速冒出大片燎泡。
    小道士天機子褚破雲呆呆地站著，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師父，剛才，那是業火嗎？”褚破雲的眼神有些遊離。
    不止是那些道士的血肉之身，連他們打坐的蒲團都化成一道煙，徹底消散。
    子慕予也難得露出吃驚之色。
    她見過很多種火。
    尋常人間煙火。
    殺氣騰騰的炮火。
    解除清源縣之困婁伯卿降臨時用的神火。
    她對付莊琬瑢的陰兵時，以眾生之力點燃的璃火。
    都不如剛才所見之火霸道！
    人居然有消失得如此徹底的方式？
    子慕予竟在一瞬間，為此覺得心動神搖。
    老道士悲傷欲絕，癱坐在地猛拍大腿“業火焚身，從此因果斷，輪回絕。師弟啊，你到底為著什麽，竟以此種慘烈的方式羽化？”
    “四天前，他用陣法在闕天樓殺了九十八人。”徐千策冷聲道。
    老道士幹嚎突止“怎麽可能？”
    褚破雲悲痛之餘，心下一震。
    他沒看錯，果然是業火！
    可是，師叔為何無端殺人？
    徐千策將前人王那道聖旨扔給師徒倆。
    師徒倆看完，神色都複雜起來。
    “師弟為天下計，有苦衷的。”老道士囁嚅著。
    “所以你也認同他的做法？”子慕予冷眼射來。
    在她看來，老人王和天師合計用九十八條人命來逼徐千策回到自己的位置，非常匪夷所思。
    為何偏要搭上那麽多性命？
    這個死亡數字就像精心計算過。
    讓徐千策接受新人王的位置，絕對不會僅有這麽一條路。
    她心裏有很多疑點來不及提，天師玄城子以業火自焚得太匆忙，好像就怕她問似的。
    子慕予腦海裏突然浮出一個人。
    那個老和尚，阿修羅，王尋的師父。
    之所以想起他，是因為他與玄城子有相似之處。
    老和尚和玄城子都是給她留下一樣東西，然後匆匆走向死亡。
    他們的死亡理由似乎都很充分，但是經不起嚴謹的推敲。
    凡人皆有一死。
    他們可以死，可是為何偏偏是她在的時候呢？
    最近事情的走向，全部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本來隻是想來王都幫徐千策解除心結，除去修行阻礙，卻突然遇上「九幽鎮宅符陣」，逼得她不得不以傀附術救人。
    她因此差點身死，卻在命懸一刻之際，通過大一的道樹起死回生，重塑肉身。
    過程很凶險，但是縱觀全局，結果很分明。
    她在此處邁進化神境。
    現在玄城子又將九幽鎮宅符陣圖留給了她。
    先前與玄城子的對話，子慕予並不覺得自己說的那些是什麽高深的言論。
    對於道釋之爭，這些言論甚至是膚淺而片麵的，畢竟她對道門、佛門了解都不多，隻是印象中有些隱隱的輪廓，因此而形成的初步想法。
    說玄城子是因為這番言論便認定她適合道門，子慕予不信。
    當時玄城子說的是「你果然很適合我道門。」
    「果然」。
    與預料相同。
    這個詞最常見於兩種情況。
    一，是玄城子認識她，對她是否適合道門有初步的想法。
    二，便是有第三人告訴玄城子她適合道門。
    玄城子明顯是不認識她的。
    那事實大概率就是第二種情況。
    如果這樣分析，玄城子這老道很有可能是提前擺好了椅子，就等她來坐了。
    麵對子慕予的質問，老道士欲言又止。
    玄城子雖然是他的師弟，但是在道門中的地位比他要高。
    論私論公，他都不該妄議此事。
    他想起玄城子臨終時所言。
    “如今道門有三支。
    其一，真一道。
    以苦行濟世。
    吾師尊玉清散人是此門道首。
    吾與徒弟褚破雲都出於此門。
    其二，步仙道。
    以煉氣修心為主，追求長生，與仙門理念最為接近。
    此門道首，是吾師兄若水散人。
    其三，天師道。
    以符籙祈禳為主。
    吾師弟玄城子是此門道首。
    既然師弟囑意閣下傳承天師道山門，從今往後，閣下便是天師道道首。”說到此處，老道士衝子慕予行了一禮。
    褚破雲也連忙跟著行禮。
    “別。”子慕予抬手一拒，“我沒答應。”
    她現在身後已經有羅浮洞，百餘人的福祉都與她密切相連，哪還有心力去管些道士道姑的事？
    名頭與責任同在。
    何況，玄城子的所作所為她不認同。
    誰知道這道門裏還有什麽麻煩事？
    再有，這些事裏頭似乎存在第三隻手，她不能不警惕。
    子明的操作不就是前車之鑒？
    老道士聞言不可置信“為何不答應？您不是收了天師道鎮門之寶九幽鎮宅符陣圖了麽？”
    “我沒收。”子慕予抬手將還懸浮在她麵前的人皮卷軸一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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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皮卷軸受力離開原處，但是沒停留，立即又返回到子慕予麵前，似有脾性。
    老道士衝子慕予攤攤手表示無奈“您看，它已經是您的了。”
    子慕予皺眉，往後退一步。
    誰知，這人皮卷軸也隨她移動，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像是跟定她了。
    老道士以為子慕予是不知這個「九幽鎮宅符陣圖」的用處才如此推拒，於是主動解釋道“這張圖是由吾師弟的人皮所製，凝煉了吾師弟的半生修為，可收魂奪魄，妖鬼不敢近；困住一個空間為爐，可焚煉萬物。”
    子慕予微愕。
    讓她愕然的不是這塊符陣圖的威力。
    此圖的厲害之處他們已經領教過了。
    她終於明白天師玄城子那張奇怪的臉是怎麽回事了。
    竟是揭了自己的皮做成此圖的嗎？
    是個狠人！
    子慕予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這陣圖，能對付陰兵嗎？”她問。
    「陰兵」兩字一出，在場所有人盡皆變色。
    “您說的是屍體煉成的兵？”老道士試探性地輕問。
    子慕予點頭。
    老道士臉色數變，良久，才不太有信心地道“低階陰兵應該可以。”
    “那就是高階不行。”子慕予道。
    “吾從沒見過師弟用過此圖對付陰兵，所以無法給您確切的答案。此陣圖並非死物永遠不變。決定它威力的，除了這塊皮，還有上麵的符籙。符籙以頭七日屍血繪製，一次一用。屍血很關鍵。”老道士道。
    “什麽樣的屍血最強？”子慕予又問。
    老道士猶豫了一陣，才指了指頭頂，壓低聲音“自然是九天之上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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