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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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著她,唇貼在她的發頂,輕聲喚她的名字,語氣哽咽:“我好愛你啊。”
    得來太輕易,他太幸福了,順心如意的人生,讓他從來都不知道,徹底失去的滋味,能讓他痛到活不下去。
    ……要是早知道就好了。
    早知道的話,他不會敢去傷她的心,更舍不得理所當然的讓她接受他納妾、生子。
    她身邊出現一個石原卿,才幾天時間,他就疼的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那在那些妾氏一個個進府時,近一年的時間裏,她得多疼。
    很多事自己不曾置身於內,根本不能體會。
    現在,隻要想到自己曾讓她這樣疼過,王少甫就恨不得掐死當時淺薄又無知的自己。
    他的心口在劇烈起伏,嘴唇隱隱有些發青,看著狀態很是不好。
    謝安寧看的蹙眉,“你怎麽了?”
    “沒事的,”
    王少甫艱難的衝她擠出一個笑,“安寧,我已經不奢求你能回頭愛我,隻想讓你好好活著。”
    哪怕,是跟另外一個男人同床共枕,雙宿雙飛。
    他的未盡之意,謝安寧聽懂了,一時之間神色有些複雜。
    見她如此,王少甫笑了笑,道:“句句肺腑之言,你別不信我啊安寧。”
    謝安寧抿唇,“你能這麽想,自是最好不過。”
    聞言,王少甫眼裏流露悲傷。
    靜默良久,他緩緩開口,“你不要我,也別倉促定下別人。”
    “這些日子我著手探查了石原卿這些年的為人品性,和石家情況,”
    “石原卿年紀尚輕,於男女之事上尚且懵懂,對你的感情,究竟是少年時期求而不得而心生的不甘,還是真正的心愛,恐怕他自己都不能分辨…”
    “未出閣時,你當他是弟弟,總樂於縱容他,現在不是當時,你在感情裏容不下沙子,要考慮好跟他的關係,再…再…”
    他嗓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謝安寧靜靜的聽著,直到他說完,才輕輕頷首,“我知道了。”
    她這樣心平氣和的態度,已經是他許久沒有得到過的了。
    王少甫喉結微咽,艱澀道:“安寧,我怕…”
    怕他不是真心愛你。
    又怕你縱容他,讓他得到了圓滿。
    現在的石原卿不到三十。
    等到三五年,乃至十年後,隨著少年時期那些長久的不甘被時間撫平,得到的喜悅被衝淡。
    他會不會認清自己當初的心意隻是少年的執著,而並非真心愛慕。
    得到你後,他再無遺憾,又轉而棄了你,重回石家,另娶賢妻。
    世人對男子總是寬容的。
    哪怕是贅婿,也可以隨時抽身離開。
    屆時,被再次拋下的她,該怎麽辦?
    若他還活著,自然一切都好。
    可……
    謝安寧神情淡了下來。
    “你怕什麽?怕子欽傷害我,怕我人老珠黃後,又一次受情傷?”
    “王少甫,你不知道嗎?再也不會有人比你傷我更深,連你我都能斷舍離,還有什麽是我不能麵對的。”
    她語調寡淡,毫無譏諷之意。
    但王少甫卻聽的麵色死白,愣愣的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謝安寧一點一點掙開他的雙臂,朝後退了一步。
    兩人就這麽麵麵相對,彼此都沒有再說話。
    一片死寂中,謝安寧忽然道:“你是什麽時候動了納妾生子的心思?”
    在他納妾後,她時常會想這個問題。
    他究竟是什麽時候動了背棄諾言,納妾生子的心思。
    是外放那些年裏,京城一封一封的書信中。
    還是在夫妻倆漫長的求子路上,那一次次失望,最後幾乎絕望時。
    如果是在她求神拜佛,廣羅偏方,一碗一碗苦藥灌入肚子裏,滿心期待的想要再為他孕育子嗣時,她心愛的夫君卻已經動了讓其他女人生孩子的心思。
    那麽,那些她認為恩愛甜蜜,兩心不疑的美滿,就全是假的。
    一切都是莫大的諷刺。
    事到如今,她已經離開王家,也下定決心離開這個男人,但她還是沒有釋然,在此時此刻的氛圍下,選擇問了出來。
    四目相對,王少甫垂下的眼睫微顫。
    “好幾年前我便動過過繼二弟幼子的心思,”
    “……我不喜歡你喝那些藥,也不喜歡你每到一地就要打聽當地神醫,去試那些稀奇古怪的偏方。”
    外放的那些年裏,為了求子,她幾乎有些走火入魔。
    “我當時想,等年過三十你我膝下還是無子,便同你商量過繼一事,……納妾是娘的想法,她每月一封書信,堅持要長房有血脈傳續,我…”
    “我不瞞你,自懂事起,大大小小的事我自有主張,鮮少聽爹娘的,回京前,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扛不住壓力選擇納妾,
    王少甫頓了頓,艱難道:“……但見到娘後,我想順她一次。”
    離京前,四十出頭精神矍鑠的母親,變得蒼老憔悴。
    見了他便淚流滿麵,唯一的祈願便是他長房有後。
    看著老態明顯,不再是記憶中精明幹練的爹娘,王少甫驚覺十幾年意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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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子生離十餘年,強烈的虧欠感在見麵的一瞬間襲來。
    他顧了妻女,卻忽視了生身父母。
    不想子欲養而親不待,那一瞬,他決定順了父母的心意。
    納妾、生子。
    他想,他會對得起爹娘、家族,也同樣不辜負他的妻子。
    去母留子的事,高門大戶屢見不鮮,
    他隻要一個孩子,其他什麽都不會變。
    他們夫妻之間,永遠不會有第三個人。
    可他的理智明明都已經下定了決心,夫妻感情也已經有了巨大裂痕,他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眼看著後院的妾室從兩個變成十幾個,卻遲遲不肯往前下一步。
    ……為什麽呢。
    王少甫苦笑,“我其實早後悔了。”
    隻是,他付出的代價太大,她的冷漠讓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等到他們的女兒出事。
    一切朝著無法挽回的方向而去。
    他肝腸寸斷,追悔莫及。
    “你信嗎,”他看著她,眸光顫動:“我從沒碰過其他女人,一個也沒有。”
    此時此刻,他還在解釋這個。
    謝安寧有些啼笑皆非,“這個不重要了啊,你動過這個念頭,並且付出了行動,隻是被我打斷了好事…”
    “沒有!”王少甫道:“不是被打斷,是我不想!你即便不來,我也不會再繼續。”
    他如此執著,真讓人覺得沒意思。
    謝安寧無可無不可的點頭,“好,是你不想,那些妾室也不是你想納的。”
    王少甫默然,嗓音艱澀:“……我就是太篤定了。”
    篤定你愛我。
    篤定你會為我退一步。
    篤定你離不開我。
    卻沒想過,女兒會出事,你身體會一蹶不振,最後……
    這麽久,他終於坦然承認了自己的卑劣。
    承認了他篤定她一介孤女無處可去,所以敢做出明明依然還愛她,卻能背棄她的決定。
    傾心相許的年少愛人,在多年以後的政客眼裏,也會成為權衡利弊的存在。
    不是不愛,隻是權衡過後,背棄對她的承諾,利大於弊。
    原來,她猜的一點都沒錯。
    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她,永遠無條件選擇她,在她爹娘相繼離世後,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年,在後來的日子裏,也曾慶幸她沒有雙親,無路可退。
    謝安寧隻覺心口憋著的一股氣慢慢消散。
    她深吸口氣,笑了笑,“多謝你實情相告,我知道了。”
    王少甫唇動了動,囁嚅道:“我錯了,我早就知道我錯了。”
    “不重要了,”謝安寧歎氣,“其實咱們倆算是造化弄人,你有你的難處,不能說你做的不對。”
    換她在他的立場,也不一定會做得比他更好。
    或許她早就堅持不住,選擇納妾了。
    他盡力了。
    謝安寧笑的釋然,“王少甫,我不怪你也不怪王家了,咱們都往前看吧。”
    王少甫苦笑不語。
    他想說,你該怪的。
    王家做錯的遠遠不止‘納妾’這一件事。
    兩人這會兒算是敞開心扉暢聊,但他也無顏相告腦海中那些匪夷所思的記憶。
    …………
    這一日,謝安寧還是去了寧安宮。
    如王少甫所料,對謝安寧的任命,是帝後二人親自圈定了幾個州郡,交由她自己選。
    鄆州赫然在列。
    謝安寧不過思忖幾息,便確定了去鄆州。
    她知道鄆州州牧跟王少甫頗有交情,兩人私下互為助力,算是根深蒂固的盟友,有這一層關係在,她想做什麽總能行個方便。
    用的王少甫的人情又如何。
    她是個聽勸的,也知道自己的斤兩,何必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選那些不知深淺的州郡。
    朝堂之事,皇帝陛下向來是知無不言的,那些重臣們誰跟誰有交集,薑翎月都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見她選了鄆州,笑意促狹道,“謝姨通透。”
    謝家後繼無人,自老將軍離世,人走茶涼,已經敗落多年,說是百年世家,實則人脈關係或許還不如普通的士子。
    但王少甫不同,人家外放曆練了十餘年,行事謙和端方,從不媚上欺下,便是對下官也格外寬宥,不吝施恩。
    相交友人遍布大瀚各地。
    其利益縱連,盤根交錯。
    他的人脈和資源,不說將一條荊棘密布的小道,開拓城暢通無阻,那也好走了許多。
    人家願意給,又何必矯情著說不要呢。
    這些日子謝家的大戲,在京城傳唱的可熱鬧了。
    都說王大公子舍不得妻女,寧肯背離家族,也要住進謝家。
    隻是好好的夫妻,現在上趕著做上門女婿,都要要跟石家小公子競爭。
    想著那些聽聞,薑翎月好奇道:“謝姨悄悄告訴我,王少甫如此行徑,你可有想過心軟回頭。”
    謝安寧搖頭,道:“事已至此,回不去了。”
    “這樣…”薑翎月琢磨了會兒,沒再繼續問,隻道:“你一旦離京,和石原卿的婚事就得暫且擱置,可要我先下旨,將婚事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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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臣和離才月餘時間,婚姻大事實在不該如此著急,這段日子發生的事太多,讓我們根本沒有想清楚,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謝安寧頓了頓,道:“無論是子欽還是臣,都該冷靜一下,認真想清楚彼此的心意,……一切還是等臣從鄆州回來後再說。”
    “好,”薑翎月頷首,“都按照你自個兒想法來。”
    兩人在寧安宮促膝長談,臨近午時,華陽公主和成宜郡主二人相伴而來。
    幾人又開始商討瀟湘書館招生一事。
    內廷幾個女官也相繼趕來。
    一直到了午膳的點,皇帝陛下派人來傳話,道是前朝事忙,不回來用膳。
    薑翎月正好留了她們共用午膳。
    午膳過後,幾人又進了書房。
    直到天色擦黑,書房的門才打開。
    謝安寧出宮,前腳回府,皇後懿旨後腳就到了謝家。
    命女官謝氏前往鄆州督辦女學事宜,事不宜遲,收拾齊整後,擇日啟程。
    石原卿正好散值在家,內侍宣讀旨意的時候,他麵色寸寸發僵。
    等宮中內侍一走,他目光自神情平靜的王少甫身上移開,看向謝安寧,“離京這樣大的事,姐姐從未想過要同我提前說一聲嗎?”
    “我以為你早知道的,”
    謝安寧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以內廷如今情形,我既受封內廷女官,離京不該是明擺著的嗎。”
    明擺著的…
    石原卿胸口劇烈起伏,他深吸口氣,強壓心緒,指著旁邊的人:“那他呢,你提前告訴他了嗎?”
    內廷旨意來的突然,他又驚又怒,而王少甫卻能如此平靜。
    不是早知道,又是什麽!
    熟悉的頭疼讓謝安寧蹙眉。
    謝婉也頭疼,她扶額,悄無聲息直接溜了。
    長輩爭風吃醋的場麵,她做晚輩的真是見不得一點。
    謝安寧耐著性子解釋,“我怎麽會跟他說這些,是他自己猜出來的,早在得知我受封四品女官時,他就猜出我有可能離京了。”
    這真是大實話。
    可石原卿哪裏會信。
    鄆州!
    他會不知道鄆州州牧劉玥平跟王少甫的交情嗎!
    如果真是猜出來的,沒有提前商量,怎麽會這麽湊巧就是鄆州!
    滿腔酸澀讓石原卿紅了眼,“姐姐,你別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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