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老山頂，琉璃坐在一塊白石上，小手托著下巴，靜靜地俯瞰著身下的勿老城，小城不大，在山頂上，便可以盡收眼底。
    微風吹過，她的青絲隨著風輕飄起來，撫著臉。
    淩夜坐在她的身旁，假裝看著山下，餘光不時地看向她。
    出了鄭錢的小店後，琉璃就想讓他帶著她來爬爬勿老城的山。其實淩夜平時不怎麽來，也不怎麽熟，但麵前的少女說了想來後，他不知怎麽的就熟了。
    或許本來就熟的，隻是自己不知道而已。淩夜這樣想。
    勿老山很高，兩人足足爬了兩個時辰，琉璃練過武，麵色依舊輕愉。而淩夜，換作平日，肯定是要氣喘籲籲了，今天卻是格外的奇怪，身體好像突然有使不完的勁，沒有一點喘氣。
    “你這樣一直盯著女孩子看，可不對哦。”琉璃忽然轉過身，輕歪頭看他，俏皮笑笑。
    淩夜趕忙下意識地將眼球轉到另一邊：“抱歉……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琉璃笑盈盈道：“其實很多人都會像你這麽看我，我是不是很好看?”
    淩夜不爭氣，臉竟紅了起來，點點頭。
    琉璃看著他的眼睛，道：“但是你和他們不一樣誒，爹爹說，能從一個人的眼睛裏看出他的想法。那些看我的大族子弟，眼裏都有著其他讓我不舒服的東西。你的眼睛很幹淨，我感覺很舒服。”
    “是嗎？”淩夜笑笑，忽然變得安靜，聽著風絲絲吹過。他沒有阿爹給他說這些東西。
    “你怎麽了？看起來不開心。”琉璃大大的眼睛看著淩夜，道。
    “沒有，就是想阿爹了。”淩夜收起心情，看向雲端，“阿爹原來也是黑甲兵的一員，不過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就死在了戰場上。我沒有見過他，不過阿爺說，他是英雄，保護大家的英雄。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阿爹，但其實有時候，我也想像他一樣，去保護這些善良的百姓。”
    琉璃拍拍淩夜的肩膀，安慰他：“黑甲兵都是保家衛國的英雄，你阿爹肯定希望你開開心心的。”
    琉璃轉開話題，“你知道我這次為什麽會來勿老城嗎？”
    淩夜知道，剛準備點頭，琉璃已經開口：“其實我也有個夢想，上馬殺敵，保家衛國呢。他們說，女孩子應該是知書達禮，溫婉賢淑，相夫教子。可是我不怎麽想，女孩子也可以有理想，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娘親是個普通人，當年我阿爹不顧眾人反對娶了她，生下了我，卻不幸難產故去了。阿爹很愛我，也很尊重我自己的想法，我很調皮搗蛋，他卻從不生氣。原來阿爹很厲害，可是現在也開始老了，我知道皇上對他很忌憚。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阿爹隻有我一個女兒，我也想像他一樣血灑疆場，博得戰功，保護我琉家人。”
    似乎是說到動情處，琉璃的眼角變得晶瑩起來。她不知道為什麽會給淩夜說這麽多。
    或許是山頂風會向眼睛裏吹進風沙。
    生在王府，勾心鬥角，沒有朋友，淩夜的單純，給了她一絲放鬆。
    淩夜怔怔然，琉璃輕輕抹了眼角，道：“我從小刻苦練武，自認心智成熟，可是到了戰場，麵對蠻人，我卻不敢下手。”
    “我是不是很膽小?”琉璃低頭道。
    “沒有，相反，我覺得你很勇敢。不是每個人都敢去麵對血腥的戰場的，就像我，如果叫我站在戰場上，我肯定嚇得一動不敢動。”淩夜道。
    琉璃嫣然一笑，似乎習慣了快速地掃去陰霾，調侃道：“人家說男子需有氣概，你怎麽這般誠實承認自己膽小?”
    淩夜認真道：“我的確害怕，但如果是我的親人在我的身後，再害怕我也會去。我想，那些黑甲士兵也是這樣的。”
    琉璃怔然，呆呆地看著眼前樸素的少年。
    “不過其實生活也不應該有那麽多煩惱。”淩夜撓頭，“我有個好兄弟叫吳誌，他可愛吃紅色的百色果了，隻要能吃到百色果，其他什麽都不重要。我和他成了一個組合，叫黑夜大俠，他是黑頭，我是夜頭，每次旬假，我們都會去偷鄭老板的百色果，結果他好傻，一直都沒發現。”
    聽著淩夜幼稚的話，琉璃掩麵笑起來：“黑頭，夜頭，好笨的名字。不過為什麽要偷鄭老板的果子呢？”
    “原來，勿老城的百色果隻賣二十文一個的，但是鄭老板能挑出紅色的百色果，別人挑不出，他就把價格提的老高，百姓們都吃不起，我覺得他老壞了，而黑頭吃不夠百色果，就拉著我一起去偷，讓他肉疼。”
    琉璃卻不覺得鄭錢很壞，看起來凶，實則善良，她道：“其實他不是那麽壞，而且，好吃的果子肯定需要更高的價錢，這和買好看的衣服一樣。”
    聞言，淩夜隨便掃了一眼勿老山頂的草木，開口道：“你說的很對，有些人看起來壞，實際上很善良，有些人看起來和善，實際上很肮髒。”
    “小小年紀就這麽多感悟。”琉璃眨眨眼眸，打趣道。
    “你也一樣啊，不然可不會一個人偷偷跑出來。”淩夜漸漸敞開心扉，像和吳誌鬥嘴一般回懟道。
    “我那是跑出來玩，王府裏麵可無聊了。”那裏可沒有勿老山和百色果。”琉璃小臉不放棄，辯解道。
    “誒?”聽到無聊二字，淩夜突然想到了什麽，撇頭對著琉璃，“琉璃，你相信算命的嗎?勿老城最近來了一個很神奇的術士，每個人的事情都能算對，一開始就有個叫二牛的……”
    似乎是覺得這個比方不太恰當，淩夜改口道：“當時我還在人群外，他就知道了我的名字還有我要去做的事。”
    “這麽神奇?”琉璃瞬間來了興致，她對這些新奇的玩意很來興趣。
    “對，他還叫我修行什麽道天決，說可以變的和神仙一樣厲害，但代價是最後會死掉，我才不信，不過我可以帶你去看看。”淩夜稚嫩的臉龐露出笑意。
    “好。”琉璃驚奇一瞬，卻也覺得不太可能，笑著回應，隨著淩夜站起身來，風輕輕吹動著她的裙擺，貼緊少女窈窕的身姿，淩夜趕緊轉過臉去，惹得琉璃發笑。
    “淩夜，你說我們算朋友了嗎？”下山的時候，琉璃突然問道。
    “當然。”淩夜不假思索的立刻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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