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們這種常年和地下打交道的人，一般都是火化的。
    陳皮那麽大一個人，就這樣變成了一抔輕飄飄的灰。
    兩連人帶盒都夠不上五斤。
    陳皮的葬禮喬熙並沒有出席，她不知道自己，要以什麽身份，來為陳皮送靈。
    一個死去多年的人，突然出現在靈堂上，怕是會引發不小的動蕩。
    陳皮沒有孩子了，唯一的女兒，也失蹤多年，他的身後事，還是讓黑瞎子看著的，等北京的師弟過來之後，就全權交給了解雨臣負責。
    南方的冬天也是很冷的，這段時間，一直都飄著雪，凍得過往的人群都直打顫。
    每個人都在暗罵，“這鬼天氣！”
    天氣一冷，連土都凍得邦邦硬，喬熙一個人刨坑，刨的很費勁。
    棺材裏裝的隻是陳皮生前的衣冠，有過交集的人都去了靈堂那邊，即使沒有大肆操辦，該來的人依舊也不少。
    老一輩的人，還在的已經沒有幾個了，來的大多都是家裏的後輩。
    九門都派人過來，連平時一直待在新月飯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副官，也連夜趕了過來。
    雖然以前他倆的交集並不多，兩個人最深的情誼，還是在喬熙院子裏一起洗菜的洗出來的交情。
    但畢竟是多年的朋友了，最後一程，他也是要過來送一送的。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點，他得到消息，陳皮的身邊 突然出現了一個故人。
    喬熙這邊，就隻有她和黑瞎子兩個人，以及喬小六在。
    “你怎麽過來了，那邊不忙嗎？”喬熙一回頭，就看見了熟悉的大黑耗子。
    喬熙麵前是一個不大的坑，這是她答應過陳皮的，要把他葬在他奶奶的旁邊。
    黑瞎子走過來，一下就看見了喬熙磨的通紅的手掌，他蹲下身，順勢接過喬熙手上的鐵鍬，徐徐說道，“那邊有他們在，已經不需要我了。”
    “但是我猜，你可能會需要我。”黑瞎子略微有些嫌棄地看了看手中的家夥。
    拿鐵鍬刨坑， 也就是喬熙能幹的出來的事情了。
    心裏雖然這麽想著，但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停下，黑瞎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喬熙費勁幹了半天的坑給刨好了。
    覺著這個坑不符合自己的審美，黑瞎子又挑剔地把旁邊修飾了一會。
    喬熙看著黑瞎子幾分鍾就幹出了自己半天都沒幹出來的活，給他豎起來大拇指。
    果然，專業的活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幹。
    黑瞎子嘚瑟地一甩頭發，傲嬌的說，“那是，黑爺我會的可多了。”
    黑瞎子把手往喬熙肩上一搭，順勢把手上的泥巴不著痕跡地抹在喬熙身上，然後才從兜裏掏出一張名片，賤兮兮地遞到喬熙麵前。
    “小本生意，有空多來光顧哦。”
    喬熙挑了挑眉，接過黑瞎子夾在手指間的名片，仔細看了看。
    “齊得隆咚專業盲人按摩，通下水道，修水管，收彩電洗衣機…e，小黑，你這，活幹的挺雜啊？”
    黑瞎子垂眸一笑，他就知道，喬熙這人憋著壞，早就認出他了，一直不說。
    “可不是，生活艱難啊，小喬老板。”黑瞎子很是誇張地喊了一聲。
    調笑幾句後，沉悶的氣氛好了一些。
    “這個深度應該夠了。”黑瞎子看著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點了點頭，“你等我一會。”
    然後大步離開了這個地方。
    不一會兒，黑瞎子又回來了，手上拿了一個更小的鐵鍬。
    “給你，用這個埋土，應該挺好使的。”黑瞎子把小鐵鍬拿給喬熙。
    喬熙之前拿的那一把對她來說太大了，使不上勁，現在的土又硬，拿鐵鍬是不好使的。
    黑瞎子從皮衣口袋裏，又掏出一把小鏟子。
    “給你的，小六。”
    喬小六雙手抱著這把鏟子 ，受寵若驚地說，“我也有？”
    喬熙看了看喬小六磨損嚴重的爪子，心裏十分愧疚，她沒有及時關注到喬小六的情況。
    喬小六抱著鏟子倒是很開心，自己總算是不需要用爪子刨坑了。
    喬熙把陳皮放進土裏，一鏟一鏟地把自己的好友埋葬在大雪紛飛的冬日。
    這些朋友，可能不算是一個世俗意義上的好人，但她們對喬熙，是付出了全部的真心。
    他們念了喬熙一輩子，但他們的一輩子，對於喬熙來說，不過是是她漫長生命中的一個片段，一個插曲。
    她們之間相處的時間其實算不上多長，但有些人一遇見，就就勝過了世間種種。
    可能這就是，除卻巫山不是雲。
    兩個人在這大雪紛飛的山林中，送走了自己相識多年的好友。
    另一邊的副官等人，參加完葬禮之後，又失落而歸。
    他並沒有在這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喬熙並沒有出現在陳皮的靈堂上，所以她也並不知道，在另一邊，有一些人，對她翹首以盼。
    喬熙窩在一個房間，沉默地度過了陳皮的頭七。
    黑瞎子也隻是安靜地陪在一旁，對於生死一事，他早已看開了，他這一生，接受了太多人的離開，再難過的事情，也會在時間的流逝之下，慢慢撫平一切。
    黑瞎子看了看倚靠在窗前的喬熙，沒有出聲安慰，在這種生死的事情上，再多的語言 都會顯得很蒼白。
    “小黑，你瞧，又下雪了。”喬熙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到她的手心。
    “是啊。”黑瞎子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你看，下大雪了。”
    比黑瞎子的聲音更先過來的，是黑瞎子撒過來的雪花。
    “黑！瞎！子！”喬熙是真的沒見過比黑瞎子還賤的人。
    “狗美那塞熙熙醬，瓦達西不是故意的思密達！”黑瞎子也沒想到，喬熙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以他觀察到的來看，喬熙的反應力比他還要快。
    此刻的喬熙，已然成了一個雪人。
    黑瞎子砸過來的哪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雪花，他那是雪崩吧。
    黑瞎子是腳底抹油溜得飛快了，徒留喬小六一隻貓悠悠閑閑溜溜噠噠地走進來，半路上隻看見一個黑影飛速地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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