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墟的月是猩紅色的。
    楊凡坐在篝火旁，望著蜷縮在獸皮毯裏熟睡的小漁。她懷中抱著半塊烤地瓜，嘴角沾著炭灰，夢裏還在嘟囔“凡哥別怕”——與三百年前北荒村的那個雪夜一模一樣。
    火堆旁插著那截焦黑的世界樹枝，枝幹表麵浮現出細密的金紋，像血管般微微搏動。每當金紋亮起，小漁頸後的淡藍色印記便會呼應般閃爍。楊凡嚐試過用混沌之氣探查，卻發現那印記竟能吞噬他的力量。
    “沙沙……”
    雪地傳來細微響動。楊凡指尖灰霧凝成短刃，卻在看清來者時驟然消散——冰璃的虛影倚在古鬆下，龍尾殘缺不堪，周身籠罩著將散未散的熒光。
    “你撐不過今夜了。”楊凡往火堆裏添了根枯枝。
    冰璃輕笑，龍角上的裂痕蔓延至臉頰：“用我的龍魂點燃青銅燈時，便知有此一劫。”她抬手輕點，熒光聚成一片龍鱗飄向小漁，“這丫頭現在的魂魄，是十萬世輪回中最幹淨的一縷。”
    楊凡接住龍鱗，鱗片上浮現出冰璃最後的記憶畫麵：青銅門內，無數鎖鏈貫穿她的龍軀，而鎖鏈盡頭纏繞著一具冰棺，棺中赫然是羅雪最初的仙體！
    “門後是‘因果牢’，關著所有挑戰天道的失敗者。”冰璃的虛影開始消散，“羅雪的仙體被煉成陣眼，若想真正弑天，你需要……”
    話音未落，一道血箭貫穿虛影。雪地炸開十丈深坑，三名黑袍人踏著血色羅盤降臨，為首的老者手持白骨杖，杖頭鑲嵌著九顆混沌珠碎片！
    “找到你了，弑天者。”
    老者白骨杖頓地，血色咒文瞬間爬滿整片雪原。沉睡的小漁突然慘叫，頸後藍印迸發幽光，皮膚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經文——竟是天道盟種下的“往生咒”！
    楊凡的混沌劍斬向咒文，卻被反震得虎口崩裂。咒文如活蛇纏住小漁四肢，將她吊上半空。老者獰笑：“這丫頭是天道大人親手捏的‘因果容器’，你以為輪回十萬次就能擺脫？”
    小漁的瞳孔逐漸染上金色，口中發出不屬於她的冰冷聲音：“編號十萬七千六百四十九，試驗失敗，執行清除。”
    雪魄劍自主出鞘，卻調轉劍鋒刺向楊凡心口！
    “阿雪！”楊凡徒手抓住劍刃，混沌之氣順著劍身逆衝入小漁靈台。往生咒的金光與灰霧在她體內廝殺，雪地炸開一圈圈氣浪。
    老者趁機揮杖，九顆混沌珠碎片結成殺陣：“你以為她為何每一世都與你相遇？天道要的，就是讓你親手把摯愛煉成鑰匙！”
    記憶在咒文中解封——
    十萬世前：初代天尊剜出混沌珠時，羅雪偷偷將半縷神魂藏入其中。天道正是利用這點神魂為引，在每次輪回中篡改因果，讓楊凡親手將她的轉世推向絕境。
    “這次不會了。”楊凡震碎混沌劍，徒手插入自己胸膛。血肉剝離的聲音中，他挖出那枚融合魂玉與混沌珠的心髒，“以我道軀，換她自由！”
    心髒炸成血霧，往生咒的鎖鏈寸寸崩斷。小漁跌落在地，眼中金光褪去，變回懵懂的模樣：“凡哥……你的心呢？”
    昆侖墟開始崩塌。
    失去心髒的楊凡半跪在血泊中，世界樹枝自動沒入他的胸腔。金紋順著血管蔓延全身，焦黑的枝幹在他胸口生根發芽，眨眼間長成參天巨樹。
    “世界樹？！你竟敢……”老者暴退百丈，白骨杖瘋狂抽取混沌珠碎片的力量，“天道大人，請降神罰！”
    九顆碎片融合成血色豎瞳，天道威壓碾碎方圓百裏的山巒。楊凡卻笑了，他撫摸著小漁的發頂，指尖金紋沒入她眉心：“借你的純粹魂力一用。”
    小漁毫不猶豫地點頭：“凡哥要什麽我都給！”
    純淨無瑕的魂力注入世界樹，枯枝瞬間綻放冰藍花苞。每一片花瓣都映著輪回中的美好瞬間：初遇時她遞來的地瓜，雪夜裏相擁取暖，劍塚中生死相依……
    “原來對抗天道的不是恨，”楊凡踏著飄落的花瓣走向豎瞳，“是這些被你們視為螻蟻的瑣碎光陰。”
    世界樹的根係刺入血色豎瞳，十萬世輪回中積攢的因果之力轟然爆發。老者慘叫一聲，肉身在金光中汽化，白骨杖上的混沌珠碎片盡數融入樹幹。
    小漁突然捂住心口，世界樹的根係在她體內生長。往生咒的藍印被連根拔起，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嫩綠新芽。
    “凡哥，我好像……開花了？”她攤開掌心，一朵冰藍小花徐徐綻放。
    崩塌的昆侖墟核心，露出一座青銅祭壇。
    楊凡抱著昏睡的小漁踏入祭壇時，懷中的世界樹枝突然顫抖。壇上刻著一行小字，字跡與羅雪一模一樣：【若見新芽，速毀之，莫重蹈覆轍。】
    小漁頸後的新芽印記突然刺痛，她迷迷糊糊地呢喃：“凡哥，我夢見變成一棵樹……樹下有個和你很像的人，在哭……”
    千裏外的東勝神州，所有修士同時抬頭——被混沌之氣籠罩的昆侖墟上空，浮現出一株通天巨樹的虛影。樹冠上站著十二道身影，裝束與當今修士截然不同，額間皆刻著世界樹圖騰。
    為首的白發男子撫摸著樹幹上的劍痕，輕笑如萬年寒冰：“第十萬七千六百四十九株試驗品成熟了，準備收割。”
    他手中的青銅劍，與楊凡前世所用的本命劍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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