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艦隊的炮火照亮北冥時，破船正貼著海麵疾馳。
    漁家女掌舵的手穩如磐石，船帆在罡風中獵獵作響。楊凡單膝跪在船尾甲板，弑神刃插進龍骨裂縫，混沌之氣順著劍鋒滲入船體，將脆弱的木料暫時固成玄鐵。搖光倚著桅杆，戰甲縫隙滲出金紅血珠——那是被淨化後的獵神者之血，每一滴都重若千鈞。
    “右滿舵！”漁家女突然暴喝。船身幾乎側立，一道青銅光炮擦著船舷掠過，將遠處的冰山汽化成霧。霧氣中浮現密密麻麻的艦載機，形如青銅蝗蟲，複眼閃爍著弑神文明的獵殺編碼。
    “是‘清道夫’無人機群。”搖光抹去嘴角血漬，“專吃位麵殘渣，我們現在的能量信號……”
    “像塊行走的肥肉。”楊凡拔劍揮出劍氣，斬落三架艦載機。殘骸墜海時炸開綠色黏液，竟腐蝕出空間裂縫，“船撐不過半柱香。”
    漁家女突然甩出魚線，銀鉤刺入最近的星骸：“抓穩了！”
    破船借著魚線拉力騰空而起，船底擦過青銅母艦的炮台。楊凡在顛簸中看見母艦側舷的觸手圖騰——那並非雕刻，而是活生生的生物組織，正隨著炮擊節奏蠕動。
    “是‘噬界者’的細胞。”搖光的星紋戰甲泛起寒意，“獵神文明……已經成了它們的培養基。”
    船體砸進一片懸浮的星骸群時，搖光終於支撐不住。她靠著半截青銅碑滑坐在地，戰甲自動解體，露出心口猙獰的傷疤——那裏嵌著一枚菱形晶體，正與弑神刃共鳴。
    “北辰的遺物？”楊凡用劍尖輕點晶體。
    搖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三萬年前的記憶如洪流灌入：
    獵神紀元末期，青銅母艦的指揮室內，北辰渾身是血地撞開艙門。他手中的數據核心閃著瀕死的紅光：“星火計劃是陷阱！所謂弑神，不過是給‘噬界者’篩選優質宿主！”
    全息投影中，觸手圖騰正從獵神者高層的皮膚下鑽出。搖光的戰戟刺穿副官心髒時，北辰將數據核心按進她胸口：“讓火種活下去……”
    記憶戛然而止。搖光咳出帶著星屑的血：“星火計劃根本不是弑神，而是把整個文明煉成火種，投喂給噬界者。”
    漁家女突然插話：“就像養蠱？”她蹲在星骸邊緣，指尖燃起翡翠火焰，正在炙烤一條青銅艦載機的殘肢，“你們獵神者當年收割其他位麵，現在輪到被更上位者收割，倒也不冤。”
    搖光猛然暴起，戰戟抵住她咽喉：“你究竟是誰？為何知曉獵神密辛？”
    “我？”漁家女戳了戳戟尖，“北冥擺渡人，收錢辦事的生意人。”她頸後新芽突然綻放，翡翠光華籠罩整片星骸群，“不過現在，得先解決尾巴。”
    星骸深處亮起無數猩紅複眼，清道夫機群已追入巢穴。
    弑神刃的劍光與翡翠火焰交織成網。
    楊凡斬碎最後一架艦載機時，發現黏液腐蝕的裂縫中滲出海水——這些懸浮的星骸內部，竟藏著北冥真正的海。漁家女拽著他躍入裂縫，冰涼鹹腥撲麵而來。
    “抓緊！”她扯開衣襟，心口浮現一枚船錨印記。海水在印記驅使下沸騰，將追兵絞成青銅碎屑。搖光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北冥錨……你是守門人後裔！”
    海底浮現城池廢墟，街道由鯨骨鋪就，燈籠是囚禁的星辰。漁家女踏著瓦礫走向中央祭壇，每一步都激起古老的共鳴：“三百年前有傻子劈開天門，把噬界者的臭味帶了進來。擺渡人死絕了，隻剩我靠賣魚苟活。”
    祭壇上堆滿鮫人淚凝成的冰晶，內裏封存著無數記憶光球。她隨手捏碎一枚，光幕中映出楊凡前世持劍血戰的畫麵：“喏，你上輩子欠我八十斤淚，這輩子利滾利，算你三百斤。”
    搖光突然跪倒在地。祭壇碑文刻著獵神文明的徽記，下方卻多出一行小字：【星火不滅，萬界同燃——北辰，獵神紀元最後一位擺渡人。】
    “北辰是守門人？”楊凡的劍鋒指向漁家女，“你到底活了多少年？”
    “誰知道呢？”她舔了舔烤焦的艦載機殘肢，“北冥的時間是死的，隻有鮫人淚能算利息。”
    海底突然劇烈震顫，噬界者的觸手從祭壇下破土而出。
    粗如戰艦的觸手表麵布滿星圖，吸盤內嵌著半個青銅母艦的殘骸。漁家女頸後新芽暴漲成藤蔓，卻瞬間被觸手吞噬：“糟了！它吃了太多星火，能模擬任何能量！”
    搖光將北辰的菱形晶體按入胸口，星紋戰甲重鑄為光刃：“楊凡，弑神刃需要錨點！”
    “比如這個？”他扯出心口的世界樹根，混沌之血浸透根須。漁家女突然咬破指尖，將鮫人血抹在樹根上：“北冥的魚十年一蛻鱗，你這破樹該蛻皮了！”
    弑神刃刺入觸手核心的刹那，楊凡看到了噬界者的真貌——那是一片沒有盡頭的星雲，每個光點都是被吞噬的文明，獵神者艦隊不過是它表皮上的菌斑。
    “可悲嗎？”觸手發出震蕩靈魂的低語，“你和搖光，北辰與冰璃，不過是我蛻下的死皮。”
    劍光絞碎觸手幻象時，漁家女將整座鮫人淚祭壇引爆。強光中，楊凡瞥見她頸後新芽的真正形態——那是一截世界樹的幼苗，根須纏繞著北辰的星火核心。
    “債還清了。”她在消散前拋來一枚鱗片，“下次記得帶真金白銀。”
    海麵重歸死寂，隻剩破船殘骸漂浮。
    搖光跪在船板上，手中攥著漁家女遺留的鱗片。鱗片內封著一縷鮫人魂魄，眉眼與北辰有八分相似。楊凡將弑神刃收回鞘中，劍柄已拚上第十八塊青銅殘片。
    “她不是擺渡人。”搖光輕聲道，“是北辰當年封存的火種，用我的戰甲碎片和鮫人血培育的……女兒。”
    烏鴉叼著半焦的魚幹飛來：“主人！東北方有煙火！”
    遠處海平線上，新世的沿海城鎮亮起零星火光。九艘青銅母艦懸浮在天際，炮口對準了最脆弱的漁村。楊凡擦去劍鋒黏液，混沌之氣在掌心凝成青魚形狀的煙花——那是漁家女生前最愛的把戲。
    “走吧。”他將煙花射向夜空，“該教教這些寄生蟲，新世的火是怎麽燒的。”
    煙花炸裂時，海麵下浮起無數翡翠光蝶，蝶群匯聚成少女虛影，為烽煙渡點燃了第一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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