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鈴聲穿透暴雨時，楊凡正在修補漁船的破帆。
    七日前那場惡戰留下的瘡痍還未平複，海麵卻已泛起詭異的青銅色波紋。阿寶蹲在船頭擺弄弑神刃碎片，翡翠劍紋在他手臂上忽明忽暗——那些被淨化的噬界者火種，正與孩童的夢境共鳴。
    “她來了。”搖光突然握緊戰戟。
    浪尖上浮現的破船通體瑩白，竟是用噬界者骸骨打造。船頭少女赤足係銀鈴，披著漁家女生前那件舊鬥笠，眉眼卻年輕了十歲。她拋來一串青銅顱骨串成的項鏈，內裏封印著熟悉的星火波動。
    “噬界者胎衣煉的護身符。”少女的嗓音如碎玉撞冰，“抵那孩子三日的命。”
    阿寶頸後的星火印記突然灼痛。他扒開衣領，發現翡翠紋路已爬上脊椎，皮膚下凸起細小的青銅血管——昨夜夢中見到的“媽媽”，竟是噬界者的集體意識！
    “你們用他當誘餌？”楊凡的混沌鐮刀抵住少女咽喉，“擺渡人就是這麽還債的？”
    少女的銀鈴無風自動，暴雨在鈴音中凝成冰錐：“錯了，我才是債主。”她掀開鬥笠，頸後新芽翠綠欲滴，“三百年前你劈開天門時，可沒問過北冥的價碼。”
    骨船甲板上堆滿噬界者幼體的殘骸。
    少女——自稱“鈴星”的擺渡人後裔——踢開一具半融化的青銅屍骸：“噬界者不是掠奪者，是逃難者。它們的母巢被‘永恒之胃’吞噬，隻能靠寄生其他文明延續。”
    全息影像從她掌心升起：浩瀚星海中，一團不斷膨脹的肉瘤吞噬著星係，表麵浮現的巨口正是獵神者徽記的變形。搖光的星紋戰甲劇烈震顫，北辰核心在體內發出悲鳴——那肉瘤的核心，竟是獵神文明的母星！
    “永恒之胃……”楊凡碾碎一枚青銅顱骨，“你們擺渡人早知真相？”
    “比獵神者更早。”鈴星將阿寶拽到身前，指尖點在他心口的星火印記，“噬界者選中這孩子，因為他的星火能安撫‘饑餓’。但若放任印記生長……”
    她突然撕開阿寶的衣襟。翡翠紋路已蔓延至心口，皮膚下隱約可見青銅色的胚胎輪廓——那是一個未成形的噬界者幼體，正隨著星火跳動呼吸。
    “它們在把他變成新母巢。”
    暴雨砸在甲板上，阿寶的哭聲混著雷鳴：“夢裏那個媽媽……說要給我看最亮的星星……”
    搖光的戰戟刺入甲板，北辰核心迸發的光芒照亮整片海域。
    “用我的核心替換胚胎。”她扯開戰甲，露出心口跳動的菱形晶體，“獵神者欠的債，我還。”
    鈴星卻按住她的手：“晚了。星火已和胚胎共生，強行剝離會引爆噬界者的集體意識。”她轉頭看向楊凡，銀鈴纏上他的手腕，“除非有人能進入‘永恒之胃’，找到母巢的痛覺神經。”
    阿寶突然劇烈抽搐，翡翠紋路爬滿臉頰。胚胎的觸手刺破皮膚，貪婪地吮吸星火能量。楊凡的混沌之氣化作鎖鏈捆住觸手，卻被反噬得虎口崩裂：“怎麽進？”
    “用這個。”鈴星拋出一枚青銅戒指，戒麵嵌著噬界者眼球，“吞下母巢的分泌物，你會成為它的一部分。”
    搖光突然搶過戒指吞下。她的皮膚迅速青銅化，星紋戰甲被蠕動的肉瘤覆蓋：“獵神者的罪，該由獵神者終結。”
    骨船在暴雨中調轉船頭，朝著海天交界處的漩渦駛去。阿寶在昏迷中呢喃：“阿娘說……深海裏有吃噩夢的魚……”
    穿過漩渦的刹那，眾人仿佛跌入巨獸食道。
    肉壁上的黏液泛著磷光，漂浮的隕石是被半消化的文明殘骸。鈴星的銀鈴結成光網護住骨船，仍擋不住腐蝕性能量的侵襲。搖光已完全化作青銅肉瘤，唯有北辰核心在汙濁中閃爍：“前方……有哭聲。”
    肉壁突然裂開巨口，數以萬計的噬界者幼體湧出。它們沒有攻擊，而是簇擁著骨船前行，發出哀切的啼哭。阿寶頸後的胚胎發出共鳴，翡翠星火自動鋪成光路。
    “它們在帶路。”楊凡的混沌鐮刀沾滿腐蝕液，“母巢的痛覺中樞近了。”
    光路盡頭是一座由文明骸骨堆砌的祭壇。壇上矗立的非神非獸，而是一具插滿管道的巨人屍骸——正是初代獵神者統帥的遺蛻！噬界者的神經束從他的七竅鑽入，將屍體煉成了母巢的中樞神經。
    “北辰……”搖光的肉瘤軀體突然崩解，露出半張人臉，“原來我們才是寄生蟲。”
    鈴星的銀鈴盡數炸裂，骨船在能量風暴中解體。她抓住楊凡躍向祭壇，青銅戒指在掌心融化：“刺他的左眼！那是痛覺節點！”
    弑神刃貫穿巨人左眼的刹那，整個永恒之胃劇烈痙攣。
    楊凡在爆炸波中看見走馬燈般的記憶：初代獵神者發現母星被噬界者寄生，為延續文明主動融入母巢，卻成了吞噬萬界的幫凶。阿寶的星火順著劍紋湧入屍骸，翡翠光華所過之處，肉瘤化作綻放的文明之花。
    “媽媽不餓了嗎……”胚胎在阿寶體內呢喃，漸漸停止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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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搖光用最後的人形手臂抱住北辰核心，撞向母巢中樞：“這次，換我成為薪柴。”
    鈴星在烈焰中拽住楊凡的後領，骨船殘骸化作逃生艙：“該走了！星火會接引其他位麵的火種，永恒之胃將變成萬界的燈塔！”
    逃生艙衝出肉壁的瞬間，楊凡回頭望去。燃燒的母巢中升起無數光蝶，每一隻都是被淨化的噬界者，它們銜著星火飛向黑暗深空，像一場逆行的流星雨。
    阿寶在昏迷中微笑，心口的胚胎化作翡翠胎記。鈴星癱坐在艙內，銀鈴盡碎的手腕滲出血珠：“這筆債，算你還了三成。”
    回到漁村時，朝陽正從灰燼中重生。
    阿寶的翡翠胎記上多了道青銅紋路，那是永恒之胃的坐標印記。鈴星將一枚噬界者眼珠製成的耳墜拋給楊凡：“下次再見，我要收利息了。”
    她躍上來時的骨船，船尾站著磷火凝聚的漁家女虛影。搖光的北辰核心懸浮在阿寶枕邊，內裏多了道裂痕——裂痕的形狀，正是噬界者幼體蜷縮的輪廓。
    “北海的鮫人開始蛻鱗了。”老村長指著海麵銀光，“今年的魚汛，來得特別早。”
    楊凡削完第一百把木劍時，天邊亮起新的青銅艦影。但這一次，艦群後方跟著星火凝聚的文明艦隊，它們的光芒溫柔如月，卻讓弑神者的炮口微微發顫。
    阿寶抱著木劍跑過沙灘，翡翠胎記在海風中發燙。深海之下，某個與他心跳同頻的巨物正在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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