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捏碎銀鱗的刹那，血霧中浮出三千張人臉。
    每一張都是小漁——垂髫稚女、豆蔻少女、白發老嫗——她們的眼眶空洞如井，井底傳來楊凡的聲音：“選一個，你就能見她活過來。”
    七歲孩童踮腳湊近他耳畔：“選錯的話……其他‘小漁’都會死哦。”
    星火巨樹的根係突然暴動，纏住阿寶的四肢將他吊上半空。樹皮裂開無數豎瞳，瞳中映出不同時空的慘劇：青年阿寶掐死繈褓中的小漁、垂暮阿寶將匕首刺入她的心髒、冰棺中的少女在星火中尖叫焚燒……
    “都是你。”孩童的指尖長出龍鱗，“三百世，你殺她三百次。”
    青銅艦隊從血霧中顯形，甲板堆滿冰棺。
    鈴星踏著銀索躍上主艦，噬界者神經束刺入船舵：“蠢龍！這些棺材裏封著你的逆鱗殘片！”
    冰璃的龍影在艦旗中尖嘯，龍爪撕開最近的冰棺——棺中少女的脊椎竟是一截龍角，心口插著阿寶的星火匕首。她的瞳孔突然轉向阿寶：“為什麽……要讓我活過來又殺我？”
    阿寶的殘燈在掌心爆裂，星火凝成鎖鏈絞碎冰棺。棺中少女的殘軀化作青煙，匯入他胸口的青梅烙印：“楊凡……你用我的魂魄養了她三百世？”
    虛空裂開猩紅豁口，七歲孩童拽著他的頭發拖入鏡淵。無數麵青銅鏡懸浮其中，每麵鏡中都困著一道小漁的殘魂。她們拍打鏡麵，鮮血在鏡上蜿蜒成字：【救我】。
    “救一個，殺三千。”孩童的嗓音混著龍吟，“或者……”他掰斷自己的小指，鏡中所有小漁的左手同時折斷，“你替她們疼。”
    阿寶的星火匕首刺穿孩童掌心，反被鏡淵吞噬。
    劇痛從四肢百骸炸開——每一麵鏡子的小漁都在承受酷刑：剜眼、斷骨、焚身……他的青梅烙印滲出黑血，在虛空寫下血契：【以魂代償，罪盡孽消】。
    鈴星的銀索劈開鏡淵，噬界者神經束纏住阿寶脖頸：“別簽！這契約吃的是你的輪回因果！”
    遲了。
    血契沒入眉心，三千鏡麵同時炸裂。小漁們的殘魂尖叫著湧入阿寶體內，他的皮膚龜裂如陶器，右眼化作冰璃的豎瞳：“現在……我和你們一樣了。”
    孩童的斷指重生為龍爪，咧嘴一笑：“歡迎回家……第三百零一世‘債主’。”
    星火巨樹轟然倒塌，根係中浮出一口冰晶棺槨。
    真正的冰璃躺在其中，逆鱗完好如初。她的手中攥著一片銀鱗，鱗上刻著楊凡最後的筆跡：【阿寶，我偷了三千年光陰，隻為讓你見她一麵。】
    阿寶撫過棺槨，青梅烙印中鑽出星火遊魚。魚吻輕觸銀鱗，冰璃的睫毛顫動如蝶：“他抽了我的情魄……捏成三千個假象……真的小漁早就……”
    海浪突然凝固，青銅艦隊調轉炮口。七歲孩童站在艦首，麵容扭曲成楊凡的模樣：“你果然選了最蠢的路……那就再死一次！”
    阿寶的右眼射出龍息，凍結漫天炮火。左眼流下血淚，滴在冰璃的銀鱗上：“這一次……我選毀局。”
    青梅烙印炸開的瞬間，永夜裂開深淵。
    阿寶拽著青銅艦隊墜入淵底，星火巨樹的殘骸在身後燃燒。鈴星撕下半幅銀索纏住他的腰：“利息……我要收雙倍！”
    淵底懸浮著一枚青銅骰子，每一麵都刻著小漁的死狀。七歲孩童的聲音從骰中傳出：“擲吧……擲出她的生門。”
    阿寶捏碎骰子，血霧凝成刀刃刺入心口。三千小漁的殘魂裹著星火湧出，在他身後凝成真正的少女——沒有冰棺、沒有龍血，隻有一枚銀鱗別在她發間。
    “阿寶。”少女的指尖拂過他龜裂的臉，“這次，我們一起死。”
    永夜吞噬一切的刹那，新世的朝陽刺破黑暗。而真正的黎明，永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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