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的白光裹住眾人時，楊凡掌心被羅雪攥得發疼。
    她袖中半朵幹野菊蹭著他手腕，像前世某個清晨——那時他們還在山村曬穀場，她蹲在籬笆邊摘野菊，露水沾濕了青布裙角。
    "穩住。"風無痕的聲音混著傳送陣特有的嗡鳴撞進耳中。
    楊凡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將玄鐵劍橫在了胸前，劍脊上的蛇形紋路正隨著心跳微微發燙。
    石屑還在簌簌落，最後一粒砸在羅雪發間那朵野菊上，粉白色花瓣顫了顫，竟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光。
    "到了。"傳送陣的震顫戛然而止。
    反道盟總部的青石地麵帶著夜露的涼意，韓立踉蹌兩步扶住牆，斷劍當啷墜地。
    柳夢璃扯下染血的衣袖裹住劍刃，劍口卷著的缺口在月光下泛冷："得找鐵匠鋪敲敲，這劍跟了我三年，可不能折在暗影狗賊手裏。"
    風無痕抬手布下三重結界，銀線般的靈氣在簷角遊走："暗影的傳送陣防禦被觸發，不出半個時辰就會追查到這裏。"他轉向楊凡，白發被夜風吹得淩亂，"需要留人斷後。"
    楊凡鬆開羅雪的手，指尖還殘留著她掌心的溫度。
    他摸出儲物袋裏的青銅古籍，封皮上的蛇紋在月光下泛著幽光——那是暗影蛇衛的標記，每個蛇衛死時，標記會反噬宿主魂魄，所以他們才敢在石室裏留密錄。"留三隊暗樁，每隊兩人，分守東南北三個方向。"他聲音很輕，卻像釘進石頭裏的楔子，"暗影若來，隻報位置，不纏鬥。"
    "明白。"角落裏傳來低應，三個身影從屋簷躍下，轉眼消失在夜色裏。
    羅雪突然拽了拽他衣角。
    她發間的野菊亮得更明顯了，像綴了顆星子："阿凡，我記起的不止是野菊。"她喉結動了動，"前世...我就是在玄冰窟的獻祭儀式上，被天道盟的人..."
    "別說。"楊凡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聲透過粗布短打傳來，"這一世，我不會讓他們碰到你一根頭發。"
    議事廳的燈籠被風掀得搖晃，二十七個反道盟核心成員圍坐在長條木桌旁。
    柳夢璃把染血的劍拍在桌上，震得茶盞跳起來："九月十五，還有六天。
    暗影要拿萬人魂玉祭天，這玉得是活人魂魄凝練，他們肯定在附近抓人！"
    "極北冰原的玄冰窟我去過。"風無痕摸出一塊碎冰，靈氣注入後凝成冰幕，"入口在冰淵下三十丈，外圍有九道冰封結界，最內層是血紋陣——"他指尖劃過冰幕，暗紅紋路如蛇遊走，"那是鎖魂陣，進去的人魂魄會被抽幹，連輪回都進不得。"
    韓立突然扯過一張地圖，用斷劍在玄冰窟位置畫了個圈："我在暗影地牢救的老修士說過，他們要在月晦夜引動陰脈，那時候結界最弱。
    但..."他抬頭，眼裏閃著銳光，"最弱也是對他們而言，咱們要是趕在儀式開始前破陣，說不定能打個措手不及。"
    "先發製人。"楊凡的指節抵著眉心，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
    前世他也這樣坐過，在反道盟覆滅前的最後一次會議，那時他說"再等等"，結果等來的是天道盟的屠盟令。
    這次他抬眼時，目光像淬過玄鐵劍的寒水，"今晚子時出發，走北漠古道，繞開暗影的巡查隊。"
    "我跟你去。"羅雪的聲音很輕，卻不容置疑。
    她把半朵幹野菊放在桌上，與發間的鮮活花朵拚成完整的一朵，"前世我擋過你的天劫，這一世的劍，我替你拿半邊。"
    柳夢璃突然笑了，抽出腰間短刀在掌心劃了道血痕："算我一個，暗影欠我的劍傷，總得連本帶利討回來。"
    風無痕的銅鈴突然輕響，他屈指一彈，冰幕上浮現出極北冰原的輪廓："我布傳送陣，能送你們到冰淵十裏外的雪鬆林。
    但..."他看向楊凡，"你突破化神後的新劍招，得留到最後。"
    子時三刻，七人小隊裹著黑鬥篷站在雪鬆林邊緣。
    極北的風卷著雪粒打在臉上，像無數細針。
    楊凡摸了摸懷裏的玄鐵劍，劍鞘上的蛇紋與暗影密錄的紋路重疊——原來這把陪了他兩世的劍，竟是暗影初代首領的佩劍。
    "結界在正前方。"羅雪閉著眼，發間野菊的光穿透鬥篷，在雪地上投下淡粉的影子，"有血腥味，很濃。"
    柳夢璃的劍刃突然嗡鳴，她反手按住劍柄："左邊三十步，有東西在動。"
    七人瞬間散開，韓立的斷劍架在一個灰袍人頸側時，那人大張著嘴，眼球泛著詭異的青灰——是被魂玉控製的行屍。
    "他們在清場。"楊凡扯下灰袍人的衣襟，心口處有個蛇形烙印，"暗影怕儀式被打斷，提前殺了所有活口。"他蹲下身，指尖按住行屍眉心，一縷魂魄從額間飄出，"走投無路的凡人，被誘騙來換長生。"
    羅雪的野菊突然爆發出強光，行屍的魂魄被光裹住，緩緩融進她袖中的幹花裏。
    她睜開眼時，眼底有星子在轉："這是...引魂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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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前世會的？"
    "沒時間細想了。"風無痕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他正用銅鈴震碎一塊冰岩，露出下方的暗門，"結界的薄弱點在冰淵底部，跟我來。"
    冰淵下的寒氣直往骨髓裏鑽，眾人的睫毛很快結了白霜。
    暗門上的血紋陣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紅，柳夢璃剛要拔劍，羅雪突然抓住她手腕："別碰，這是活陣，見血就會觸發。"她舉起野菊，粉光掃過血紋，那些暗紅紋路竟像見了天敵般蜷縮起來。
    "走。"楊凡率先鑽進門，玄鐵劍在前方劈開黑暗。
    門內的空間遠比想象中大，中央是一座青銅祭壇，壇上擺著九塊漆黑的魂玉，每塊玉裏都鎖著無數掙紮的魂魄。
    祭壇四周站著十二道黑影，為首的人背對著他們，玄色大氅上繡著金蛇，正是暗影首領。
    "來得正好。"首領轉身，麵容竟與楊凡前世見過的天道盟執法長老有七分相似，"我等這把玄鐵劍，等了三百年。"
    "拿萬人魂魄祭天，你配嗎？"柳夢璃的劍已經出鞘，劍刃上的血光與野菊的粉光交織。
    戰鬥爆發得比雪暴更突然。
    暗影首領的金蛇鞭掃過，冰壁瞬間崩裂；風無痕的銅鈴震出音波，竟將鞭影蕩開三分；韓立的斷劍專挑對方下盤，每一劍都帶著前世被囚時的恨。
    但最耀眼的是羅雪。
    她發間的野菊此刻亮如白晝，每片花瓣都飄著細碎的光，那光觸到暗影手下的魂魄時，竟能將被禁錮的魂體一點點剝離出來。"這是...輪回光？"風無痕的聲音裏帶著驚，"隻有上界仙人才會的術法！"
    首領的金蛇鞭突然纏住羅雪的手腕，玄鐵劍嗡鳴著破空而出，砍在鞭上濺出火星。
    楊凡接住羅雪時，她腕上已經多了道血痕，野菊的光卻更盛了："阿凡，我記起了...這花是上界的往生菊，能渡魂，能破陣。"
    "破陣！"楊凡突然明白過來，將玄鐵劍遞給羅雪，"用你的光，引動劍中的靈氣！"
    羅雪握住劍的瞬間，往生菊的光與劍上的蛇紋同時亮起。
    青銅祭壇發出刺耳的轟鳴，九塊魂玉接連碎裂，被困的魂魄如潮水般湧出，撞向暗影首領。
    他的金蛇鞭瞬間被衝散，大氅下露出猙獰的蛇尾——原來這所謂的首領，不過是條修成人形的蛇妖，靠吞噬魂魄維持人形。
    "不！"蛇妖的嘶吼震得冰淵搖晃，"我要成...啊！"
    羅雪的劍刺進他心口時，往生菊的光徹底淹沒了他。
    蛇妖的身體開始崩潰，最後化作一團黑霧，被飄散的魂魄撕成碎片。
    "結束了？"柳夢璃踹開腳邊的蛇鱗，劍刃上的缺口在晨光中閃著鈍光。
    楊凡摸出儲物袋裏的青銅古籍，封皮上的蛇紋已經消失不見。
    他看向祭壇，那些被解救的魂魄正隨著往生菊的光飄向天際，其中幾縷在羅雪頭頂盤旋，像是在道別。
    "帶他們回總部。"楊凡指了指角落裏被鎖住的修真者，"找醫修幫他們溫養魂魄。"他轉身時，羅雪正蹲在祭壇邊，撿起半塊碎裂的魂玉，玉裏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光。
    "阿凡。"她抬頭，眼裏有淚，卻笑得像當年山村的陽光，"你看，光真的會回來。"
    總部的燈籠不知何時全亮了。
    當眾人帶著被救的修真者踏過青石板時，守夜的弟子們舉著火把湧出來，歡呼聲撞碎了極北的寒意。
    楊凡站在台階上，看著羅雪被幾個女修圍在中間，發間的往生菊在人群裏明明滅滅，像一顆不會熄滅的星。
    但他知道，這不過是開始。
    蛇妖死了，可古籍裏記載的暗影餘孽還有十七處據點；往生菊的光雖強，羅雪的記憶才恢複了三成；更重要的是，玄鐵劍與暗影密錄的關聯，還有蛇妖提到的"三百年"......
    夜風卷起一片雪，落在他肩頭。
    楊凡摸了摸心口，那裏還留著羅雪剛才塞進來的半朵幹野菊。
    這一次，他不會再讓任何光熄滅——無論是她的，還是天下人的。
    遠處傳來晨鍾，敲碎了最後一絲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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