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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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鍾撞碎極北最後一絲黑暗時,反道盟總部的青石板上還凝著薄霜。
被解救的修真者們裹著弟子遞來的狐裘,腳步虛浮卻執意要給楊凡行大禮——他們中有人魂魄被鎖三月,此刻眼尾還泛著青,手指觸到地麵時抖得像風中蘆葦。
"起來。"楊凡彎腰攙起最前麵的老者,掌心觸到對方手腕上暗紅的鎖魂印,喉結動了動。
昨日在冰淵裏,他親眼見這些人被鐵鏈穿肩胛骨吊在祭壇四周,此刻看他們眼裏重新有了活氣,胸腔裏那團壓著的火總算鬆了鬆。
"盟主!"守夜的小弟子舉著火把從門廊跑過來,發梢沾著雪粒,"廚房煮了薑茶,還有張嬸連夜烤的鹿肉幹!"話音未落,後巷就飄來焦香,幾個女修端著木盆擠進來,盆裏浮著胖大的湯餃,白霧裏混著羅雪的笑聲。
"阿凡你看!"羅雪被簇擁在中間,發間的往生菊沾了水汽,顯得更清透。
她手裏端著碗薑茶,另一隻手被個紮雙髻的小女修攥著——那是昨日在祭壇角落縮成一團的十二歲小丫頭,此刻正仰著臉往羅雪嘴裏塞蜜棗,"小桃說要給我編一百個花環,說我比她娘還好看。"
楊凡望著她發間晃動的野菊,心口那半朵幹花突然硌得慌。
昨日在冰淵,羅雪摸出那朵花塞給他時,指尖還沾著蛇妖的血。
現在她的手幹幹淨淨,沾著蜜棗的甜,可他知道,她腕上那道血痕要七日才能消,就像那些被救的人,魂魄雖歸位,根基也得養半年。
"盟主!"柳夢璃踢踏著破了口的靴子擠過來,劍鞘撞在石階上叮當作響。
她腰間掛著酒葫蘆,另一隻手拎著塊蛇鱗——正是方才被她踹飛的那片,"這玩意兒能煉器不?
我那破劍該換了,剛才刺蛇妖時缺口又大了。"說著她把酒葫蘆塞給楊凡,"喝一口,我從總部地窖順的,張叔藏了十年的竹葉青。"
酒氣混著薑茶香漫開,楊凡抿了一口,辛辣從喉嚨燒到眼眶。
他瞥見角落站著個穿青衫的年輕人,正局促地搓著衣角——是昨日在冰淵外替他們引開巡邏暗影的韓立。
那小子被蛇妖手下追得摔進雪堆,此刻發梢還沾著碎冰,卻把懷裏護著的暗影密信完整遞了過來。
"韓兄弟。"楊凡放下酒葫蘆,提高聲音。
滿院子的喧鬧突然靜了靜,所有人都轉過臉來。
韓立的耳尖瞬間紅到脖頸,手指絞著青衫下擺,幾乎要把衣料絞出洞。
"從今日起,韓立正式加入反道盟。"楊凡拍了拍他肩膀,能感覺到那處肌肉繃得像弓弦,"昨日若不是他引開三十個暗影嘍囉,我們破陣至少要多耗半柱香。"
小桃第一個鼓起掌,接著是柳夢璃的酒葫蘆砸在石階上的脆響,被救的老者抹著眼淚拍大腿,連向來板著臉的守夜隊長都扯著嗓子喊"好"。
韓立的臉漲成豬肝色,突然彎腰給所有人鞠了個躬,額頭幾乎碰到青石板:"我...我娘被暗影害了,我學劍就是為了..."他喉結滾動兩下,沒說完的話被歡呼聲卷走。
羅雪悄悄碰了碰楊凡的手肘。
她的指尖涼絲絲的,帶著蜜棗的甜膩:"阿凡,你看大家多高興。"
高興。
楊凡望著滿院子晃動的火把,望著小桃往韓立手裏塞蜜棗,望著柳夢璃把蛇鱗往腰間一掛大笑著說"老子要打把蛇鱗劍",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冰淵裏,這些人還縮在鎖鏈下,眼睛裏沒有光。
可他摸了摸懷裏的半朵野菊,那抹幹花梗還帶著羅雪體溫。
蛇妖死了,可古籍裏寫著"十七處分壇";羅雪記起了往生菊,可她的記憶隻回來三成;玄鐵劍的蛇紋與暗影密錄上的咒文,在破陣時閃過的金光...
"盟主!"白羽仙子的聲音從門廊傳來。
她穿月白廣袖,發間插著支青玉簪,即便在這鬧哄哄的院子裏,也像株立在雪地裏的竹,清冷冷的不沾煙火氣。
她手裏捧著那本青銅古籍,封皮上的蛇紋已徹底消失,"借一步說話?"
楊凡跟著她走進密室時,後頸還沾著方才小桃跑過帶起的風。
密室裏燃著龍涎香,案幾上擺著從冰淵裏搜來的暗影密信、碎魂玉,還有玄鐵劍——此刻劍鞘上的蛇紋淡得幾乎看不見,卻泛著層溫潤的光,像被水洗過的青玉。
"十七處分壇。"白羽翻開古籍,指尖點在最後一頁。
她的指甲修得極整齊,染著淺朱色,"這裏記著"北至極冰,南抵流火,東接蒼梧,西臨鬼域",結合密信裏的暗號..."她抬頭時,眼尾的淚痣在燭火下忽明忽暗,"我推測有三處最可能:極北冰淵的分支已毀,剩下的兩處,一處在東勝蒼梧山的迷霧林,另一處在玄西鬼域的黃泉渡。"
楊凡俯身看古籍,燭火映得他眉骨投下陰影:"黃泉渡?
那地方我前世...咳,我曾聽人說過,是陰司與陽間的交界處。"他頓了頓,前世記憶突然湧上來——三百年前,他與羅雪在秘境裏遇到的那個老修士,曾說過"黃泉渡有鎖魂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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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刻不能提前世,隻能說,"那裏陰煞之氣重,適合養魂玉。"
"還有這個。"白羽翻開另一頁,紙上畫著個環形陣圖,中心刻著往生菊的紋路,"蛇妖說的"三百年",可能指這個陣的啟動周期。
三百年前,或許也有過一次靈魂獻祭。"她抬眼時,目光像淬了冰的劍,"而我們破的,隻是其中一環。"
密室裏的龍涎香突然變得嗆人。
楊凡摸出懷裏的半朵野菊,幹花瓣在指尖發出細碎的響:"明日讓陸雲翔帶一隊去蒼梧山,柳夢璃去黃泉渡——她那把破劍該換了,正好找鬼域的煉器師。
韓立..."他想起那小子剛才漲紅的臉,"讓他跟我去查剩下的分支,他對暗影的暗號熟。"
"盟主!"門外傳來陸雲翔的聲音,帶著點粗啞的笑,"柳丫頭非說要在出發前烤全鹿,現在正追著廚房的羊跑呢!"門簾被掀開,進來個穿玄色勁裝的漢子,眼角有道疤,是跟著楊凡從反道盟創立就並肩的兄弟,"你猜她剛才說啥?
她說要把蛇鱗熔了打劍柄,說"殺蛇的劍,就得沾蛇的血"。"
三人相視而笑。
可笑著笑著,陸雲翔的疤慢慢繃直了:"我昨日去看那些被救的兄弟,有個小子拉著我手說,他娘在等他送冬衣。"他喉結動了動,"咱們得快些,再快些。"
夜漸漸深了。
羅雪坐在廊下的石凳上,膝頭搭著件灰布鬥篷——是小桃硬塞給她的,說"姐姐怕冷"。
她手裏攥著半塊碎魂玉,殘留的光像螢火蟲,在指縫裏忽明忽暗。
遠處傳來柳夢璃的大嗓門:"張嬸!
鹿腿給我留著!"還有韓立結結巴巴的"我...我幫你燒火"。
"在想什麽?"楊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披了件她織的粗布披風,肩頭落著雪,"明日就要出發了,不累麽?"
羅雪抬頭,月光落在她腕上的血痕上,像條細紅的線:"阿凡,我剛才哄小桃睡覺,她抱著我胳膊說,"姐姐的光比我娘的還暖"。"她把碎魂玉湊到唇邊輕輕吹了吹,螢火蟲似的光飄起來,繞著兩人轉了兩圈,"其實不是我的光,是那些被救的人...他們的光回來了,所以我才暖。"
楊凡在她身邊坐下,望著那點光飄向星空。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咚——"的一聲,驚起幾隻夜鳥。
他摸出懷裏的半朵野菊,和羅雪發間的那朵並在一起:"等忙完這陣子,咱們回山村吧。"他聲音輕得像歎息,"種滿野菊,你教小桃編花環,我...我給你砌個花牆。"
羅雪的眼睛亮了亮,隨即又暗下去:"可還有十七處分壇..."
"所以得先把這些光守住。"楊凡握住她的手,腕上的血痕硌著他掌心,"等天下人的光都回來了,咱們再回山村。"
更夫的梆子又響了。這次是兩下,已是子時。
"去睡吧。"楊凡站起身,替她理了理鬥篷帽簷,"明日還要送他們出發。"
羅雪點點頭,卻沒動。
她望著他轉身走向密室的背影,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像一柄斜插在地上的劍。
風卷著雪粒撲過來,她發間的往生菊輕輕晃動,像在應和某種隻有它們聽得見的召喚。
密室的燈還亮著。
楊凡推開窗,夜風吹得燭火忽明忽暗。
他望著窗外的雪,望著羅雪的影子還坐在廊下,忽然聽見身後有極輕的腳步聲。
"白羽仙子?"他沒回頭,"這麽晚了..."
"有些事,得趁夜色說。"
聲音清冷冷的,帶著龍涎香的餘韻。
楊凡轉身時,看見月光落在白羽的青玉簪上,泛著幽藍的光。
她手裏捧著那本古籍,封皮在暗處泛著青銅的冷光,像某種即將蘇醒的活物。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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