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綠火焰在青銅鼎中劈啪作響，林婉兒的殘軀被冰晶包裹著摔在鼎邊。
    她左肩的劍傷還在滲血，黑血滴在青石板上，腐蝕出滋滋作響的小孔。
    楊凡的滅道劍仍懸在半空，劍尖還沾著她的血，卻遲遲沒有落下——方才那道裂空之光已貫穿了她的生機，此刻不過是強弩之末。
    "你們以為贏了？"林婉兒忽然低笑，聲音像鏽鐵刮過石麵。
    她咳出一口黑血，其中混著半片指甲蓋大小的青色鱗片，"我隻是第一步......接下來，是他。"話音未落，她的身體突然開始崩解，皮膚像被無形的手撕碎，露出下麵青灰色的骨茬。
    最後一縷意識消散前，她的瞳孔驟然收縮成豎線，徹底沒了人類的溫度。
    灰燼落地時，一枚漆黑玉簡"當啷"一聲滾到白羽仙子腳邊。
    白羽蹲下身，指尖剛觸到玉簡表麵，便猛地一顫。
    她素白的指尖泛起淡金色紋路——那是她修煉的"天機訣"在自動解析。
    下一刻，她的臉色白得幾乎透明，睫毛劇烈顫動："這是......道天的完整計劃。"
    "道天？"羅雪無意識地重複這個名字，額間朱砂滲出的黑血卻突然凝固。
    她原本渙散的幽藍瞳孔裏，有極細的金芒閃過。
    話音未落，天際傳來裂帛般的轟鳴。
    楊凡抬頭，隻見蒼穹像被利刃劃開的錦緞，金色裂隙中泄下萬千光雨。
    一道身影踏著光雨緩緩落下，帝袍上的九龍紋在風中翻卷如活物，每一步都踩碎一片空間。
    他的麵容並不猙獰，甚至帶著幾分溫和的笑意，可當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時，楊凡隻覺心髒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那是比前世天道盟所有強者加起來更恐怖的壓迫感。
    "你們終究還是來了。"道天的聲音像晨鍾，震得人耳鼓發疼。
    他的目光在羅雪身上多停了一瞬，又轉向楊凡，"小友的輪回之力，比我預想中更純粹。"
    滅道劍在楊凡掌心發燙。
    前世反道盟覆滅時，道天的虛影曾浮現在血雲中；宇明斷氣前，最後一句"替我看一眼新的天"裏，也帶著對道天的恨意。
    此刻仇人近在咫尺，他喉間泛起腥甜，卻強壓著沒有發作——林婉兒死前說的"接下來是他"，還有羅雪異常的魂影，都像刺進他心髒的針。
    "你到底是誰？
    為何要操控這一切？"楊凡握劍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滅道劍嗡鳴著指向道天，劍鳴聲裏混著前世所有冤魂的哭嚎。
    變故發生在呼吸之間。
    陸辰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
    他的玄色道袍被冷汗浸透，原本清俊的麵容此刻扭曲得近乎猙獰："屬下完成了任務，請您賜予我應得的回報。"
    "陸辰？"羅雪無意識地喚了一聲，聲音裏還帶著幾分困惑。
    楊凡的瞳孔驟縮。
    三天前在南荒森林，陸辰還和他一起對抗過天道盟的追魂蜂；兩天前他們夜宿山神廟，陸辰曾握著酒葫蘆說"等滅了道天，我要回青竹峰種一輩子竹子"。
    此刻他望著陸辰後頸浮現的金色符文——那是天道盟的烙魂印，他終於明白，為何最近幾次行動總能提前被天道盟截胡。
    "你一直在騙我們？"楊凡的聲音在發抖。
    他想起陸辰替他擋下的那道雷劫，想起陸辰在反道盟覆滅時背著受傷的蘇靈兒跑了三天三夜，那些滾燙的、鮮活的記憶，此刻都成了鋒利的刀，割得他眼眶發疼。
    陸辰抬起頭，臉上既有解脫又有痛苦。
    他後頸的符文發出刺目的光，迫使他一字一頓道："我不是背叛，我隻是......"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鮮血濺在道袍上，"隻是不想再看著她......每一世都被祭旗。"他的目光投向羅雪，"阿雪的魂魄裏鎖著古神殘念，每一世覺醒都會被天道盟抓去獻祭。
    我原想......原想替她承受這一切......"
    "夠了。"道天輕描淡寫地抬手，陸辰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後頸符文卻愈發灼亮，"無用的掙紮。"
    天地突然開始震顫。
    道天每說一個字，空間便裂開一道縫隙，冷風從縫隙裏灌進來，卷著林婉兒的灰燼直往人喉嚨裏鑽。
    白羽仙子指尖快速結印，周身浮現出九道金色光圈，光圈連成屏障，勉強穩住了即將塌陷的大殿。
    她的額角滲出冷汗，發梢被空間亂流卷得狂舞："楊凡，你先走，我拖住他！"
    "我不逃。"楊凡將羅雪護在身後，滅道劍上的輪回之力流轉如銀河，"這一次，我要親手終結這一切。"他望著羅雪，她的魂影此刻正與林婉兒的殘像重疊，額間朱砂紅得刺眼。
    前世羅雪每一世消散前的眼淚突然湧入他的腦海，他喉間發緊，"阿雪，不管要付出什麽，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
    羅雪突然抬起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
    她的幽藍瞳孔裏，終於有了焦距。
    那是他熟悉的、帶著點狡黠的目光，像極了重生後在村莊裏，她舉著剛摘的野莓說"楊郎你看，比去年的更紅"時的模樣。
    "我知道該怎麽對付他......"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清晰地鑽進每個人耳中，"但我們必須犧牲一樣東西。"
    楊凡望著她，忽然讀懂了她眼底的決絕。
    他想起重生時用輪回天生術護住她魂魄的代價——每一世重生，他都會少活百年；想起在反道盟覆滅時，她為他擋下的那道天劫，魂魄險些潰散。
    此刻他握住她的手，掌心能感覺到她魂魄的溫度正在流失，像握不住的流水。
    "我知道。"他說，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隻要能換你平安，我什麽都願意。"
    道天的目光終於從羅雪身上移開。
    他緩緩抬起右手，帝袍上的九龍突然活了過來，在虛空中張牙舞爪。
    白羽仙子的結界開始出現裂痕，金色光圈像被揉皺的紙，滋滋冒著青煙。
    "看來......"道天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們選好了。"
    他的指尖輕輕一彈。
    白羽仙子的結界應聲而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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