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苦笑，原來從踏入三十三重天開始，所有舉動都在聖人注視下。
    太清境玄機流轉，周易隱約察覺到背後藏著連自己都未曾觸及的天道秘辛，或許與鴻元祖師乃至至高法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他輕輕搖頭驅散這些雜念，眼下連帝境都未臻至，深究聖人之秘如同望月觀星。
    此處作為太清聖人開辟的洞天福地，靈氣濃度遠超外界十倍有餘，尤其對參悟太極陰陽之道的修士而言堪稱悟道聖地。
    周易剛踏入此地便覺陰陽二氣自然流轉，體內周天竟自行運轉起來，往日晦澀的玄機此刻竟如清泉般澄明。
    “聖境玄妙，當真令人歎服。”青年暗自感慨。準聖與真正聖人的差距，猶如螢火較之皓月，僅是殘留在此的道韻就讓他獲益匪淺。
    妙樂大法師引著周易穿過霞光縈繞的雲階，停在一座青瓦道觀前執禮：“師尊，弟子已將人皇請至。”
    “進。”
    簡短的回應裹脅著大道真言，震得簷角銅鈴輕顫。
    周易跨過門檻的刹那，仿佛穿過陰陽分界的水幕，再抬眼已見那位端坐太極圖上的老者。
    與百年前在人族講道時別無二致，太清聖人周身流轉的先天道韻卻愈發深不可測。
    待妙樂退出後，道觀陷入奇特的靜謐。周易垂眸靜立，耳畔回響著若有若無的陰陽和鳴之聲。
    案頭沉香嫋嫋升起，在虛空中勾勒出太極圖案。聖人未語，卻讓整個空間都充盈著待解的玄機。
    當香灰第三次墜落時，老子手中拂塵微擺：“可知此番召你入境的深意？”
    “聖人所思包羅萬象，晚輩不敢妄測。”周易指尖輕觸袖中崆峒印，九鼎氣運在體內悄然流轉。
    在能窺探天機的聖人麵前，多言一字都可能擾動命數。
    太清殿中青煙繚繞，聖人端坐雲台含笑靜觀。周易垂首立在階下，後背早已滲出細密汗珠。
    聖人目光如靜水深潭，分明不帶半分威壓，卻令他生出赤身立於雪原的寒意。
    “昔年傳道百年，可知其中真意？”聖人拂塵輕掃，香爐中升起的青煙忽然凝成河圖洛書的虛影。
    “聖人立人教證道，自當償還教化之緣。”周易喉結微動。
    案幾上的陰陽魚銅爐忽明忽暗，將他眉間明滅的紋路映得分外清晰。
    雲台傳來玉石相擊般的清音：“妙樂代掌副教，千年因果已清。”
    話音未落，殿外忽有紫氣東來，裹脅著半卷泛黃的竹簡懸在周易麵前。
    竹簡展開處，赫然是當年老子騎青牛出函穀的圖影。
    周易凝視著竹簡中流轉的星鬥軌跡。
    後世記憶如潮湧來，封神劫起時紫霄宮門扉緊閉，巫妖大戰時首陽山雲封霧鎖。
    聖人口中的“因果了結”，原是這般決絕的抽離。
    “人教雖立，卻非枷鎖。”聖人指尖輕點，竹簡化作點點螢火沒入周易眉心，“女媧摶土造人時，便在人族血脈刻下自渡之機。”
    周易忽覺靈台清明。識海中浮現出燧人鑽木的火星，有巢築屋的梁木，神農嚐百草時咬碎的草莖。
    那些微弱的熒光在黑暗中聚成四個古拙的篆文：自強不息。
    香爐突然迸發三昧真火，將殘留的契約文書焚作青煙。
    周易抬頭時，雲台上已空無一人，唯有半闕謁語在梁柱間回響：“不爭即爭，無為勝有為。”
    太清聖人的立場正如其所述，與人間族群的羈絆早已斬斷。
    既然對人族無所圖謀，自然不會幹涉其事務。
    周易真正反感的是那些在人族興盛期才現身謀取功德的投機者。
    麵對這位創派祖師，周易始終保持著審慎態度。
    當年太清傳下的金丹大道，對當時尚處蒙昧的人族而言，雖非上乘道統，終究開辟了修行門徑。
    僅憑這點，周易倒不便多加非議。真正令他在意的是，這位聖人的布局究竟是隨意落子，還是深藏玄機。
    揣摩著太清話語中的深意，周易心緒愈發紛雜，最終拱手道：“聖人教誨銘記於心，人族自當奮發圖強。”
    “好個自強不息，若能秉持此念，人族何愁不能崛起？”太清聖人拂塵輕掃，太極道袍無風自動：“你定在疑惑，貧道為何邀你來八景宮。”
    “懇請聖人明示。”周易垂首靜候。
    “非為收徒之事，你我道途殊異。此番相邀，是望巫妖決戰時你能維係六道輪回安穩。”此言令周易瞳孔微縮，縱使設想過千百種可能，卻未料會涉及幽冥重地。
    更耐人尋味的是，對方對遮天帝法、人教傳道、甚至太乙之戰隻字未提。
    洪荒皆知六道輪回乃厚土祖巫所化，巫族執掌地府權柄。
    若求輪回穩固，理應聯絡巫族高層，何以獨尋自己？
    刹那間，周易閃過驚悚念頭，莫非自己暗中布局已被勘破？旋即又自行否定。
    若聖人當真洞悉天機，恐怕道祖早已降下天罰，豈容他安然立於太極殿中？
    八景宮紫氣繚繞，周易躬身站在混沌青蓮紋樣的蒲團前。
    太清聖人指尖輕點虛空，顯出六道輪回入口處的佛光：“你與地藏鬥法時，本座正在推演周天。”
    周易瞳孔微縮，原來自己布在黃泉路的十二都天神煞陣，早被聖人看得分明。
    太極圖虛影在聖人背後流轉：“那兩個禿驢若敢下場，自有貧道應對。”
    殿內玄黃母氣突然凝滯，周易感覺有座不周山壓在神魂上。他強撐著開口：“地府巫眾絕不出輪回半步，此乃厚土娘娘立下的規矩。”
    說話時袖中生死簿虛影明滅，暗合六道輪回法則。
    太清聖人眼底閃過一絲讚許，袖袍輕揮間，殿外傳來妙樂急切的腳步聲。
    周易退出時瞥見八卦爐中三昧真火竟凝成巫族圖騰，心中頓時雪亮。
    “師尊可要收你當小師弟？”妙樂抓著周易手腕追問，八卦紫金爐在他背後噴吐丹霞。得知結果後，這位人教首徒懊惱地差點打翻盛著九轉金丹的玉盤。
    踏出太清境的瞬間，周易望著洪荒星空喃喃道：“聖人落子，當真羚羊掛角。”
    他腰間的人族薪火佩突然亮起，照見幽冥深處十二祖巫正在演練都天神煞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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