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箱子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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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子!”
他撲了過去,兩個醫療兵緊跟過來,利索地把鞏沙往擔架上抬。
秦峰這才看清,鞏沙的臉上扣著他塞進去的濕口罩和泳鏡,整個人已經沒有意識,隻是他的手上,死死地抱著個漆黑的金屬手提箱!
醫療兵試圖把箱子拿開,好給他做檢查。
無論怎麽用力,都掰不開鞏沙的手!
金屬箱子,像是長在了他的手上一樣!
“別動了!”秦父走過來,低頭看了一眼,沉聲說道,
“他這條命就是被箱子撐著的,連人帶箱子,一起抬出去!快!”
醫療兵們不再猶豫,抬著擔架就往樓下衝。
秦父的目光,重新落在秦峰身上。
現在秦峰的狀態也不好,渾身漆黑、搖搖欲墜的。
他張了張嘴,“混賬東西”到了嘴邊,卻怎麽也罵不出口。
看到鞏沙拉不開的手,他就懂了,懂了兒子為什麽冒死也要救人。
他們這幫人,意誌不比軍人差!
秦父走過去,重重拍了拍秦峰的肩膀。
“幹得不錯,不愧是我的種!”
說完,他轉身繼續指揮救援。
秦峰愣在原地,感受著肩膀上的重量,再也撐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淚混著黑灰流了下來。
他做到了!
他是個爺們!
也沒有辜負越哥的信任。
心頭壓著的石頭一鬆,他也暈死過去。
一小時後。
項越匆匆趕到醫院。
車還沒停穩,他就衝了進去,帶起一陣風。
劉齊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一臉尷尬。
急診。
“人呢?剛送來的,火災傷的!有個叫鞏沙的,人在哪?”項越嗓子啞了,眼睛裏全是紅血絲,樣子嚇人。
小護士被他嚇得往後一退,手指哆嗦著指向走廊盡頭:“那邊,搶救室裏。”
項越衝了過去,搶救室外站了幾個軍人,秦峰他爹穿著軍裝,臉色陰沉。
秦峰手上輸著液,蹲在牆角,把臉埋在膝蓋裏,聽見動靜抬起頭,看見是項越,嘴唇哆嗦了半天,沒說出話,眼淚先掉下來了。
“越哥。”
項越沒看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搶救室門上的紅燈。
他直接推開門闖了進去,一把抓住醫生:“大夫!鞏沙在哪?怎麽樣了!?”
醫生嚇了一跳,不過工作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家屬:
“有三個人情況很不好,特別是你說得那個小夥子。”
“吸進去太多高溫煙塵,肺受不了,能不能撐過去,難說。”
項越感覺腳下一軟,差點沒站穩。
醫生又補了一句:“還有,你是家屬是吧,小夥子手裏死死抓著一個鐵盒子,我們檢查都掰不開。”
項越一把推開醫生,不管不顧就往裏衝。
搶救室裏,儀器滴答聲不斷。
項越一眼就看到最裏麵那張床。
鞏沙躺在那裏,臉上扣著氧氣罩,露出的皮膚熏得黑黃交錯,幾乎認不出人樣。
瘦小的身子被各種管子纏繞,隻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目光往下落,老幺手上抱著個鐵皮箱子。
手指因為用力過度,關節都泛白了,像是長在了箱子上。
就這一眼,項越的魂都被抽走了。
小小的,半死不活的人,和他記憶裏那個蜷在水泥管裏、渾身發抖、眼神凶狠又絕望的小身影重疊在一起。
這是他弟弟啊!
他用了多少饅頭、多少藥、多少日夜,才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孩子。
那個好不容易學會笑,學會信任,學會叫他“哥”的兄弟。
現在,又因為他,躺在這裏,生死一線。
“呃啊。”
項越發出壓抑的嘶吼,站在鞏沙床邊,一拳砸牆上!
“都怪我,都怪我。”他感覺不到疼,又是一拳砸上去,
“我應該早點動手的,要不是我顧忌這個顧忌那個,老幺怎麽會...”
他看著鞏沙懷裏的箱子,心像被刀子絞。
他懂,他太懂了!箱子裏麵是弄死王堰的東西!
老幺是拿命給他保牌!
什麽狗屁證據!什麽狗屁前程!跟他兄弟的命比,算個屁!
悔恨像野草一樣在他心裏瘋長。
黑白兩道橫著走,讓人聞風喪膽的項越,此刻佝僂著背,順著牆滑坐在地上,肩膀抖得不行,手上都是血。
鐵漢,鐵漢,隻是未到傷心處。
眼淚終於憋不住,從指縫裏往外湧。
一滴,兩滴...混著血水,正好落在鞏沙攥著箱子的手背上。
就在液體碰到皮膚的時候,像焊死了的手,手指頭輕輕動了一下。
然後,鐵皮箱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項越猛地抬頭,血紅的眼睛盯著鞏沙的臉。
他像是明白了什麽,瘋了一樣抓住鞏沙的手。
“老幺!老幺!你知道哥來了是不是?你你聽見了是不是?”項越嗓子都喊破了,
“你給我撐住了!聽見沒有!沒有老子發話,你不準死!你他媽敢死一個試試!”
他死死攥著鞏沙冰冷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壽命傳過去:
“你不是最聽我的話嗎?我讓你撐住!”
“你走了,誰給老子擋刀?誰給老子賣命?誰他媽在我被人堵的時候拎刀來救我?老幺!鞏沙!你回句話!!”
儀器上的波紋跳了一下,又恢複微弱。
醫生護士趕緊上去拉他:“先生,你冷靜點!病人需要...”
項越被拉開,眼睛還死死看著鞏沙蒼,直到被推出搶救室。
門,又關上了。
接下來的等待,長得讓人發瘋。
項越靠在搶救室門外的牆上,一動不動。
手上的血早就凝住了,和牆灰糊在一起,他也不管。
秦峰給他遞水,他不接。
秦父跟他說什麽,他好像沒聽見。
他的世界裏,隻剩下那扇門,和裏麵不知死活的兄弟。
時間一分一秒地熬。
十多個鍾頭過去,外頭天都亮了。
搶救室的門終於開了。
主治醫生一臉疲憊走出來,摘下口罩看著項越:
“你弟弟暫時搶回條命,但還不穩定,肺感染風險很大,現在送去ICU,至少觀察48小時。”
他停了一下,看向秦父:“另外兩位調查組的同誌傷勢太重,我們盡力了,節哀。”
項越閉了閉眼,身子晃了一下,秦峰趕緊扶住他。
他沒管調查組的人,隻是啞著嗓子問醫生:“鞏沙,我弟,他能活,對不對?”
醫生看著他血紅的眼睛和爛掉的手,歎了口氣:“看他自己想不想活了,也看,老天爺收不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