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天，黑的很快。
    酉時剛至，天色就暗了下來。
    林若曦順利抵達了洛北柳鎮之外。
    她止步望了一眼，然後便朝著柳鎮內行去。
    林若曦入鎮不久，曹淳也帶著人到了。
    “曹大人，我們要進去麽？”
    曹淳擺了擺手，道：“當然不進去，林若曦早我們一步到，我們進去隻會打草驚蛇，先在柳鎮外麵的設伏，等待機會！”
    曹淳所說的機會，自然是徐元和徐璋出現，將他們一網打盡的機會。
    五百人馬，在柳鎮不遠處的林中安營。
    負責後勤的人開始生火，趕路一天，眾人都已經餓了。
    隻是他剛將篝火燃起，就被曹淳直接用雪給蓋滅了。
    “愚蠢的廢物！”
    曹淳開口即罵。
    甚至是一腳踹在了那名兵卒的身上。
    兵卒惶恐，整個人顯得不知所措，他都不明白自己錯哪了。
    曹淳怒斥：“生火會升起白煙，我們的位置就暴露了，蠢貨！所有人，將營帳起了，換個地方安營！”
    一旁的副將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曹大人，剛才生火也沒有多久，或許對方沒有發現也說不定，將士們已經把營帳支棱好了，再拆了的話太浪費時間，況且天都黑了，我們……”
    “廢話！我們是要伏擊，既然是伏擊就不能有任何暴露的風險，換地方安營，這是軍令！”
    曹淳瞪了副將一眼。
    副將也不敢說話了，隻能是將辛苦支棱起來的營帳拆了。
    在重新尋找了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後，重新安營紮寨。
    而為了不暴露位置，曹淳下令所有人不得使用明火。
    天寒地凍，眾人隻能是抱在一團相互取暖。
    將士們心中也是怨氣極大，折騰了好些天了，結果連口熱乎的都吃不上。
    昨夜都死了那麽多弟兄了，今夜還要頂著寒意入睡。
    真是憋屈。
    柳鎮內。
    林若曦站在一處塔樓之上。
    塔樓很高，能夠看到柳鎮外的所有地方。
    “林將軍，塔樓高處寒風刺骨，不如早些下去，妾身府上已經煮好了熱酒，將軍喝上兩杯好祛祛寒。”
    柳鳳嬌扭動著婀娜的身姿，上了塔樓。
    她一臉嫵媚的打量著林若曦。
    或是因為林若曦身著甲胄，柳鳳嬌似乎並沒有看出她是女兒身。
    剛才林若曦帶兵入鎮之時，隻是說明了她是來此等候徐元和徐璋兩位殿下的。
    柳鳳嬌便也就沒有多問，選擇了相信林若曦。
    她甚至是連林若曦的全名都沒有詢問，僅僅是聽到下麵的兵卒喚她林將軍，她便跟著叫了。
    “高處不勝寒，卻可覽天下。”
    林若曦淡漠開口，目光鎖定在了曹淳兵馬駐紮營地的方向。
    是的。
    就剛才那一會兒工夫，她正好是發現了那升天的白煙。
    這也讓林若曦知道了曹淳的人，在柳鎮外不遠處設伏。
    柳鳳嬌捂嘴輕笑：“看不出來，林將軍還是個才子。”
    開玩笑。
    林若曦文武雙才，可是女中英傑呢！
    林若曦開口：“柳小姐也很有膽魄，什麽都不了解，便敢放我等入府。”
    柳鳳嬌輕笑，道：“林將軍自北邙方向而來，身上的甲胄是東征軍的製式，聽聞太子殿下由東征軍護送回京，可見林將軍至少不是敵人。
    而林將軍自稱是來這裏等太子和四殿下的，這就說明林將軍很了解太子殿下，亦或者是說太子殿下主動告知你他會來這裏，所以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林將軍都是自己人！”
    林若曦雙眼一凝：“不愧是王妃，心思縝密，膽大心細。”
    柳鳳嬌自嘲一聲：“什麽王妃不王妃，不過是輸了賭局，被踢出了這場賭局的局外人，卻又不甘如此，在他人膝下承歡的賤婢罷了！”
    “傳聞是真的？”
    林若曦忍不住追問。
    外界傳言徐元重色，入洛北必來柳鎮。
    柳鎮有柳鳳嬌這麽個美人，這事情就不難猜了。
    柳鳳嬌嗤笑，她沉默了。
    世人辱她，罵她。
    可她隻是想要在這亂世生存，讓族人活下去而已。
    她有什麽錯？
    難道就因為她生來站錯了隊麽？
    “柳小姐，你也不必自我貶低，在這個時代，女人想要活下去很難，但除了依附他人，還能自己拚出一片天地，我希望你不要放棄自己。”
    林若曦和柳鳳嬌不相熟，兩人從始至終也就見過一次。
    那便是在三皇子徐哲和柳鳳嬌大婚的那天晚上。
    但林若曦卻有些可憐，不，或許是說憐憫更加合適柳鳳嬌。
    柳鳳嬌冷笑搖頭：“妾身又何嚐不知這個道理，活在亂世，身不由己罷了！夜微涼，將軍還是早些休息吧！”
    說罷。
    柳鳳嬌便下了塔樓。
    林若曦看著柳鳳嬌那冷寂的背影，長長歎了口氣。
    她雖是女兒身，卻沒有辦法與柳鳳嬌感同身受。
    她們之間唯一相同的，便是她們都被卷入了這場奪位的漩渦中心。
    林若曦是宰輔之女。
    是從小被捧在手心的摯愛。
    她文武雙全，是公認的洛京第一女中英傑。
    反觀柳鳳嬌。
    生於洛北，物產不豐，時年饑荒。
    嫁入皇室，也隻因柳氏為百年匠族，三皇子徐哲需要這樣的助力罷了。
    她是權謀的交易品，是家族的犧牲品。
    柳鳳嬌的一生，都由不得她。
    嫁給徐哲是，柳族謀逆是，背叛徐哲，從那柳氏變成柳鳳嬌是，亦是。
    這個世界爛透了，她柳鳳嬌的人生，也爛透了。
    林若曦輕歎，呢喃自語。
    “這場權謀的遊戲就快要結束了，希望新的時代早點來臨吧！”
    塔樓下。
    柳鳳嬌緩步離開。
    回到府內。
    婢子迅速迎來，柳鳳嬌抬頭，“都準備好了麽？”
    婢子麵色有些蒼白：“小姐，都，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真的要……”
    柳鳳嬌看著婢子，露出一抹微笑：“你若是害怕，明日一早便就和小姐妹們一起逃命去吧！”
    婢子低頭不語。
    柳鳳嬌拉著婢子的手，沉聲道：“這場棋局就快要結束了，你們是無辜的，不該成為犧牲品，聽話，今晚收拾好便各自逃命去吧！”
    婢子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柳鳳嬌的跟前。
    她重重叩首：“小姐，對不起！”
    說罷。
    婢子迅速起身，然後跑開了，想來真去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柳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