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裏的青銅冰鑒泛起青霜，葉陽用銀簪撥弄著玉碗中逐漸凝固的蟲液。
    那些熒光物質在觸碰到林婉發絲的瞬間，竟凝結成細如牛毛的卦簽，簌簌落在刻著二十八宿的青玉案上。
    "殿下！"賈思勰捧著卦簽追出冰窖時，正撞見葉陽將三枚青銅虎符拋給墨家弟子，"傳令全城，三日後午時開倉放糧——要當著西市暴民的麵。"
    暮色籠罩的城樓上，林婉將新繡的玄鳥紋披風搭在葉陽肩頭。
    她望著遠處糧倉飄起的狼煙，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那枚刻著秦篆的玉環。
    這是今晨在米缸底發現的，與當初鹹陽質子府失竊的那枚竟有七分相似。
    "報——！"傳令兵撞碎了凝滯的夜色，"孫糧商帶著二十車黍米跪在玄武門，說是要戴罪立功！"
    葉陽撫過披風上凹凸的刺繡紋路，突然笑出聲來："讓他在朱雀大街當眾卸貨，記得用墨家的透視銅鏡照著。"他轉身時，玄鳥金紋掃過林婉腕間的舊傷疤，那裏正隱隱泛著與蟲液相似的幽光。
    "這不可能！"趙官員掀翻案幾時，翡翠扳指在青磚上磕出清脆聲響。
    他看著銅鏡裏孫糧商痛哭流涕的模樣，突然發現對方衣襟上沾著的熒光粉末——那本該是昨夜密會時，自己親手撒在姬貴族馬車裏的。
    周小吏的檀木算盤突然劈啪作響，七十三枚算珠竟自行滾落在地，拚出"監守自盜"的篆字。
    他驚慌中打翻燭台，火苗竄上堆積如山的假賬冊，焦黑的紙灰裏浮現出帶牙印的粟米圖案。
    "中計了！"姬貴族踹開糧倉暗門，卻見本該裝滿陳粟的麻袋裏，全是畫著金刀紋的稻草人。
    機關朱雀從梁上俯衝而下，銜走了他藏在袖中的密信，那上麵秦使的印鑒正被某種黏液腐蝕成星圖模樣。
    午時的日晷指針在地麵投下陰影時，葉陽正蹲在西市血跡斑斑的青石板上。
    他用銀匙舀起混雜著熒光粉末的泥土，突然對著陽光高舉："諸位請看，這所謂饑民暴動的證據——"
    人群騷動起來。
    那些本該是啃咬痕跡的凹槽，在強光下竟顯露出整齊的算盤珠印痕。
    賈思勰適時敲響銅鑼，十二麵水鏡將光線折射成網，照得孫糧商袖中暗藏的玉刀無所遁形。
    "此刀紋路..."葉陽故意頓了頓，看著趙官員慘白的臉，"不正與三日前暴民啃咬的齒痕吻合麽？"他袖中滑落的竹簡突然自燃，燒出個與姬貴族家徽完全相同的焦痕。
    墨家弟子適時推出二十架木牛流馬，在眾目睽睽下吐露出摻著熒光的陳米。
    當賈思勰將解毒藥粉撒向空中時，那些瘋癲的"饑民"突然清醒，指著周小吏腰間的檀木算盤大叫："就是他讓我們假裝中邪！"
    暮色再臨時，葉陽獨自站在清理一新的糧倉前。
    他摩挲著林婉今晨偷偷塞給他的解毒香囊，忽然嗅到一絲鹹陽宮特有的龍涎香。
    身後傳來環佩叮咚，月光將兩個人的影子疊在倉壁上，其中一道影子的發髻間，隱約閃爍著星圖的光點。
    "殿下當真信那孫糧商是真心歸順？"林婉的聲音裹著晚風，指尖卻將某塊帶齒痕的粟米捏成粉末。
    那些碎末飄落在積水裏，竟幻化成微型鹹陽宮的輪廓，與她袖中玉環的紋路嚴絲合縫。
    葉陽笑著將香囊係回她腰間，玄鳥金紋掠過她腕間傷疤時，那裏忽然浮現出與蟲液卦簽相同的熒光："夫人覺得，魚餌需要真心麽？"他轉身時，一片枯葉恰巧落在兩人影子的間隙，葉脈的紋路與燕王寢宮的飛簷重疊得分毫不差。
    林婉繡著金線的裙裾掃過糧倉青磚，袖中玉環突然發出蜂鳴般的震顫。
    她借著整理葉陽衣襟的動作，指尖快速拂過對方腰間懸掛的青銅司南，那枚指針竟詭異地指向了自己袖口。
    "殿下今日當眾燒毀的竹簡..."她垂眸時睫毛輕顫，像極了前世實驗室裏被風吹動的數據線，"妾身瞧著倒像是鹹陽書局特製的火浣布？"
    葉陽握住她欲收回的手腕，玄鳥披風掃落簷角堆積的熒光粉。
    那些青綠色的微粒在月光下聚成微型星圖，恰好與他袖中蟲液卦簽的排列重合。"夫人可知，火浣布遇水會顯字？"他笑著指向積水中的鹹陽宮幻影，"就像某些人遇險會現形。"
    突然響起的梆子聲打斷兩人機鋒，賈思勰提著盞琉璃燈籠匆匆趕來。
    燈影搖曳間，燈籠裏豢養的熒光蠶竟在紗罩上投射出燕國全境輿圖，本該標注糧倉的位置全變成了猙獰的蟲蛀孔洞。
    "劉老農家的田鼠..."農學家從袖中抖落三隻僵硬的鼠屍，"胃裏全是新粟。"鼠爪上沾著的紫色黏土讓葉陽瞳孔微縮——這分明是邯鄲貴族墓葬特有的封土。
    晨霧未散時，葉陽已經蹲在燕趙交界的麥田裏。
    他戴著墨家特製的透視銅片，透過晨露觀察麥穗上細如發絲的啃噬痕跡。
    當賈思勰將特製顯影藥水潑向土地時，那些本該枯萎的麥根突然暴起數不清的熒光絲，如同活物般纏繞住兩人的木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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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小心！"林婉的驚呼聲從田埂傳來。
    她"不慎"跌落的食盒裏，滾出幾塊刻著秦篆的粟米糕。
    糕點上整整齊齊的齒痕，竟與昨夜鼠屍腹中的粟米如出一轍。
    葉陽用銀針挑起熒光絲對著太陽，突然笑出聲："看來有人給麥子喂了不該吃的東西。"針尖在強光下析出青銅鏽色的粉末，正是燕國貴族祭祀時專用的星紋銅鼎碎屑。
    當夜，墨家機關鳥帶回的土壤樣本在青銅鼎裏沸騰。
    林婉執意要幫忙扇火，卻"失手"將袖中玉環掉進藥湯。
    原本青黑的湯汁突然泛出星圖紋路，與葉陽白日繪製的蟲蛀孔洞分布圖完美重疊。
    "看來夫人替我找到了關鍵。"葉陽舀起一勺泛著熒光的藥渣，突然按在林婉腕間傷疤上。
    那些潰爛的皮肉接觸到藥汁，竟生長出與麥田熒光絲相似的紋路。
    林婉吃痛後退時，藏在裙擺裏的半塊粟米糕滾落火堆，爆出詭異的紫色火焰。
    三更梆響，葉陽獨自站在觀星台上。
    他轉動青銅渾天儀，二十八宿的銅釘突然折射月光，在地麵拚出微型農田的輪廓。
    當代表危宿的銅釘發出蜂鳴時，對應的位置赫然是今日發現紫色黏土的田壟。
    "殿下！"賈思勰舉著火把衝上來，胡須上還沾著麥芒，"劉老農方才說...說那些田鼠..."他忽然噎住了，火光映出渾天儀投射的星圖中，竟有細小的熒光絲在銅釘之間流動，如同星鬥被蛛網捕獲。
    葉陽拔出隨身短劍削斷一縷熒光絲，斷口處滴落的液體在青磚上蝕刻出鹹陽宮的飛簷紋樣。
    他忽然想起今晨林婉跌倒時，食盒底層暗格裏閃過的青銅冷光——那分明是秦宮特製量器才有的雲雷紋。
    五更雞鳴前，葉陽策馬來到發現紫色黏土的田埂。
    晨霧中隱約傳來編鍾聲，他下馬時發現馬鞍縫隙卡著半片竹簡，上麵用蟲液寫著"辰時三刻勿近水"。
    而此刻他靴底踩著的，正是昨夜星圖標注的位置——方圓十裏內唯一的水渠交匯處。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晨霧，葉陽看見幹涸的渠底閃爍著星圖狀裂紋。
    他蹲下身時，懷中的青銅司南突然瘋狂旋轉，指針最終指向某道裂縫裏露出的半截陶罐。
    罐口封印的朱砂早已褪色，卻還能辨認出燕國初代君主的玄鳥圖騰。
    葉陽用劍尖挑開陶罐的瞬間，渠底突然刮起裹挾著熒光粉的怪風。
    那些本該隨風飄散的粉末竟凝聚成箭矢形狀，齊刷刷射向十裏外的燕王寢宮方向。
    他伸手想抓住罐中滾出的物件，指尖卻觸到某種冰涼滑膩的東西——那竟是半片帶著新鮮苔蘚的玉璋，斷麵處還沾著昨夜藥湯特有的星圖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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