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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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小時後,就是現在。
    歐瑞宏、晏紫一個斜倚在沙發上,一個坐在地毯上。
    一場談判,但誰都不想先開口。
    直到晏紫的電話起,她按掉。
    歐瑞宏嗤笑道:“這就等不及了?”
    他以為是那個小雷打過來的。
    晏紫冷著臉:“是我爸。”
    “我想抽煙。”歐瑞宏覺得煩,衝口而出。
    “不行。”
    “哦?有了?”
    “備孕。”
    “嗬!”歐瑞宏摁下打火機,火光一跳。
    旋即,他把一整盒煙拋出去。
    晏紫心裏一動。
    她朝歐瑞宏看過去,這個男人——她也曾喜歡過的男人。
    他斜倚著一個靠枕,帶著幾分倦容,全不見平日裏社會精英的風采。
    “謝謝。”
    “謝我什麽?”歐瑞宏迎視她的目光。
    “謝謝你的體諒。”
    “謝早了,我不會體諒你。”
    她說的是他扔掉香煙的事,但他說的顯然不是這種事。
    “我不祈求你的原諒,我隻能說,我們走到這一步,我很遺憾。”
    “是我的錯咯?”
    “不是,”晏紫想了想,“我會給你賠償,算是……青春損失費吧。”
    歐瑞宏怔住,啞然失笑。
    良久,他才指著晏紫,斥道:“你是不是想笑死我!簡直聞所未聞。”
    “男女平等。”
    “晏紫,你知道嗎?像我們這種生意人,麵對的誘惑,比一般人都要多。可我一直覺得,我們夫妻和別人不一樣,不會背叛曾經的自己和感情。”
    晏紫沉默不語,任由他絮絮念念。
    “這個靠枕,你知道我為什麽特別喜歡它嗎?因為是你送的。這上麵的圖案,是你設計的。你說,這叫‘惟有葵花向日傾’。”
    他把靠枕取出來,麵朝晏紫。
    畫麵鋪展,葵花海朵朵向陽而生,傾盡韶華。
    “可你不是我的太陽了。”
    不是了嗎?
    歐瑞宏心都要碎了,眼裏泛起紅潮。
    “我本來以為,我們和別人不一樣。”晏紫唇邊溢出一絲嘲諷,“但原來,我們——至少我,跟別人也沒什麽不同。”
    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她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我內心的孤獨,無人能懂。我一直都很喜歡孩子。隻是,當年,我太年少輕狂,還一味地與父親置氣。這些年月裏,我常常反複思量,自己辛苦打下的這片基業,最終會落入何人之手。”
    “過好自己的日子,不夠嗎?”
    “不夠。這就是你我之間的分歧了。這番話,我不是沒給你說過。可你呢?一直說我想太多。”
    晏紫頓了頓:“我是一個好強的人,我不會讓我的心血便宜別人。”
    “你的心血,”歐瑞宏謔笑,“煙雲樓一共七十三個職員,你能不能都叫上名字?”
    “這不重要。”
    “不重要?”
    “不重要,既然把公司交給你打理,我隻需要做好我的事。你知道的,除了煙雲樓,我還投了兩塊地。”
    歐瑞宏當然知道,這一點,晏紫不瞞他。從某種程度來說,他的確不如她。
    “我不如你,我隻會守土,不會拓疆。”他苦笑。
    “沒關係的,這塊土,我給你。”晏紫定定地看著他。
    “什麽意思?”歐瑞宏愴然一笑,“分割財產?”
    “嗯。”
    “我不要。大不了……從頭再來。”歐瑞宏喉頭哽住。
    這十年來,因為隱婚,他們在外麵沒有“夫妻名分”,但整體集團,尤其是他,都活在晏紫的影子下。
    要擺脫她的影子,他唯有從頭再來。
    “是我對不……就當我對不起你吧。”晏紫起身,從手提包裏摸出一樣東西,“這是離婚協議。”
    說罷,她從地毯上起身,走向大門。
    歐瑞宏伸出手去,但又縮回。
    他無力道:“我不要。”
    “看看上麵的條件,你會想要的。”
    門拉開,又關上。
    黑夜如墨,吞噬了室內最後一絲光亮。
    陷在昏暗的沙發裏,歐瑞宏手中緊握著那份離婚協議,仿佛那是他和晏紫最後的紐帶。
    燈光微細,映得他臉龐格外蒼白。
    他試圖展開離婚協議書,但眼神一片空茫,什麽都看不清。
    迷迷糊糊睡了好久,他才睜開眼,緩緩展開那張薄紙。
    紙張微微顫抖,一字一字讀來,他笑容更加慘惻。
    她竟要把煙雲樓的股份全給他!
    這算什麽?
    他的付出固然大,事無巨細都要經手,而戰略決策卻出自於她。
    他憑什麽占有?就憑他付出了青春?
    誰又沒付出青春和真心呢?不過是,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散了。
    前路,有時也是歧路。
    第二天,歐瑞宏眼下掛著明顯的烏青,仿佛一夜未眠。
    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他不時地打著瞌睡,頭一點一點地,像極了啄木鳥。
    手中的筆無意識地在指間旋轉,忽而掉落桌上,發出清脆聲響,才將他從朦朧中喚醒。
    下一秒,冷清秋輕叩幾聲,推門而入。
    見歐瑞宏精神不濟,她關懷了幾句。
    前陣子,歐瑞宏還跟她和古秋墨酒後吐真言——除了老婆是晏紫這件事。
    但事情真到跟前了,歐瑞宏又說不出口。他隻搖搖頭:“昨晚沒睡好而已。”
    冷清秋便說正題。
    “題跋是常老師作的嗎?”
    “是常老師的親筆。”
    “那行,簽吧。”
    “簽?”冷清秋頓住。
    歐總做決定一向審慎,經常反複論證,但這次似乎快了點。
    “你老師都做了鑒定,我放心。”歐瑞宏盯著她,“二月初,我們加拍一場。到時候你主槌。喬林那邊,也有一幅吳門畫派的作品。如果簽下了,到時候可以一起上拍。”
    冷清秋本來想說,她不想主槌書畫,但見歐瑞宏疲乏得很,連聲打嗬欠,隻得說:“好的,我去和喬林碰一下。”
    既然要她主槌,她總得看看,那一幅畫長什麽樣。
    “他那一幅仇英款的《尋梅圖》,是蘇州片。有那幅畫作襯,《江南春圖》可以拍上高價。”
    “明白了。”冷清秋點頭。
    原來,歐瑞宏再累,手裏都攥著一把生意經。
    如此,她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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