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加重了穩定兩個字。
    張威光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聽懂了張韜的潛台詞。
    穩定？餘慶偉現在就不穩定了！如果他不配合，下一個變得不穩定的，會不會就是他張威光？
    眼前這個年輕人，雖然看起來斯文，但那眼神裏的狠厲，還有這快得嚇人的動作，都讓他從心底裏感到恐懼。
    “明白！明白！”張威光連連點頭，再也不敢提漲價的事情。
    “張老板放心！價格就按之前跟周總談好的來！我們廠一定保質保量，優先安排你們的訂單！保證又快又好！”
    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力。
    張韜滿意地點了點頭，重新坐直身體，恢複了之前的淡然：“那就好。具體的合同細節，後續會有人來跟你對接。希望我們合作愉快，張廠長。”
    最後三個字，他說得意味深長。
    張威光聽著這聲“張廠長”，心頭猛地一顫，隨即湧上一陣狂喜，腰彎得更低了：“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搭上張韜這條線，這廠長的位置，算是穩了。
    至於餘慶偉？一個已經廢了的人，誰還會在乎呢？
    張韜看著張威光那副恨不得把心掏出來表忠誠的模樣，心裏冷笑一聲，臉上卻露出了幾分和煦。
    “張廠長言重了，咱們是合作，互利共贏嘛。”他話鋒一轉，帶著幾分敲打，“不過，明天就是周程出獄的日子。這攤子生意，原本也是他的。合同的事，我看還是等明天，你直接去我們公司簽，也算給周老板一個麵子，你看如何？”
    張威光心裏咯噔一下。
    周程！那個差點被餘慶偉坑死的周程要出來了？
    “應該的！應該的！”張威光連連點頭，態度愈發恭敬，“張老板考慮得周到！明天我一定準時到貴公司拜訪周老板，簽合同！”
    “嗯。”張韜滿意地點點頭，站起身，拍了拍張威光的肩膀，語氣放緩了幾分，帶著一絲拉攏的意味，“張廠長，以後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印刷廠這邊，你多費心。錢嘛，大家一起掙，路才能越走越寬。”
    他頓了頓，像是隨意提起：“等忙過這陣子，我做東，請張廠長好好搓一頓，咱們再細聊。”
    軟硬兼施，恩威並用。
    張威光隻覺得這位年輕的張老板手段老辣得不像話，心裏那點僥幸和算計早就被敲打得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攀附上了強者的慶幸。
    “張老板太客氣了！以後您有什麽吩咐，盡管開口！我張威光一定照辦！”他幾乎是躬著身子，滿臉堆笑地應承下來。
    搞定了印刷廠這邊的首尾，張韜不再逗留，轉身離開了這個彌漫著油墨味和人心算計的地方。
    回到家門口時，已是下午。
    遠遠地，他就看到沈秋雨正站在門口，踮著腳尖，朝著巷子口的方向張望著，臉上寫滿了焦急和期待。
    張韜心頭一軟，快步走了過去，臉上揚起揶揄的笑容：“怎麽？等我回來呢？”
    沈秋雨被他嚇了一跳，回過神來，臉頰微紅，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瞎說什麽呢！”
    她隨即又低下頭，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失落和擔憂：“是教師招考結果……按理說這兩天就該有信兒了，可一直沒等到。”
    她歎了口氣，眉宇間染上愁緒：“冬梅姐那邊……她最近心情也不好，我……我也不好意思老去問她。隻能在這兒等等看，看郵遞員會不會來……”
    張韜瞬間明白了。
    沈秋雨為了這個考試，付出了多少心血，他是看在眼裏的。
    看著她失落的樣子，張韜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打量了一下光禿禿的門板，轉身從院子裏找了些廢舊的木板和釘子，叮叮當當地忙活起來。
    “你幹嘛呢？”沈秋雨好奇地問。
    沒一會兒，一個雖然簡陋但還算規整的小木盒子就被釘在了門旁的牆上。
    “喏，信箱。”張韜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咧嘴一笑，“以後信件都放這裏，省得你天天站門口吹風。安心進去做飯吧，說不定信明天就到了。”
    看著那個嶄新的小信箱，和他臉上帶著點得意和溫柔的笑容，沈秋雨心頭一暖，眼眶微微有些發熱。
    這個男人，雖然有時候霸道、狠厲得讓人害怕，但對她和女兒，卻總是這麽細心體貼。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眼中的愁雲散去了不少，轉身進了屋。
    廚房裏很快傳來了切菜的聲音。
    張韜看了看天色，估摸著時間，轉身朝著巷子口的小學走去。
    媛媛該放學了。
    小學門口，孩子們嘰嘰喳喳，充滿了活力。
    張韜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小身影，正和一個年輕的女老師說著再見。
    是媛媛的班主任。
    張韜迎了上去，笑著跟老師打了聲招呼。
    “媛媛爸爸。”班主任也認得他，客氣地回應。
    張韜看著老師，像是隨口一提般問了一句：“老師，最近是不是有個民辦教師的招考？我看孩子她媽天天念叨著等結果呢。”
    班主任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詫異：“是啊，是有這麽個考試。不過……結果前兩天就已經通知下去了呀？直接寄信到個人家裏的。”
    張韜心裏“咯噔”一下，麵上卻不動聲色：“哦？是嗎？那可能是我記錯了，或者信還沒到吧。”
    他心裏卻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都通知了？還沒收到？
    “不可能吧？”班主任似乎有些疑惑，“這次通知是統一發的，就算沒考上，也會有一封通知信的。沈秋雨同誌……她考得挺好的呀，我記得分數挺高的。”
    沒考上也有信？
    沈秋雨分數還挺高？
    張韜的眼神瞬間銳利了起來！
    這個年代，信息不透明，暗箱操作的事情可不少見！尤其是這種招考，頂替名額的事情簡直是家常便飯！
    他腦中飛速旋轉，一個念頭閃過。
    “老師，”張韜語氣平靜，但眼神裏已經帶上了探究，“咱們這個民辦學校，是不是不止這一處？市裏好像還有個分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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