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願意不願意的，那些舉手的知青，最終還是磨磨蹭蹭地起身，去做了登記。
    一個個的心裏滿是怨氣，在他們看來，李天明這麽做太不近人情，直接將他們的後路給斷了。
    這下一旦考不上大學，往後在村裏，也隻能下地勞動賺口糧了。
    但是，在改變人生的機遇麵前，他們還是決定咬牙賭上一把。
    “我看那幾個，對你的意見都挺大！”
    知青們都回去了，屋裏隻剩下李天明和李學慶叔侄兩個。
    “我還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在其位，謀其事。
    李天明首先要考慮的是自身，還有村裏的利益，其他的，隻能先往後放一放了。
    那些知青和他又沒啥關係。
    李天明不拖後腿，阻止他們複習參加高考，但前提是，絕對不能耽誤廠裏的生產。
    否則影響了出口創匯，到王作先麵前挨批，可沒人替他。
    “也對，咱們對這些城裏娃也算仁至義盡了。”
    看看其他村就知道了，那些知青誰不是苦哈哈地熬著。
    不光要在地裏掙命，還要受村裏人的欺負。
    李家台子的人從來不欺生，單憑這一點，知青們就得感恩戴德。
    更何況，村裏還安排他們在廠裏上班，每個月領工資，有時候比國企正式工人賺得都多。
    還有啥不知足的。
    “叔，走的這些人，盡快安排人頂上來，這幾個名額……”
    “我來辦吧！”
    名額不多，消息一旦放出去，肯定有人來爭搶，給誰不給誰的，這是得罪人的事。
    抽了支煙，閑聊了幾句，兩人各自回家。
    知青點這邊，那些決定辭職的知青很自然地湊到了一塊兒，形成了一個小團體。
    衝動過後，大部分人都後悔了。
    高考這個機會再難得，要是考不上呢？
    往後的日子咋過？
    可是以他們對李天明的了解，哪怕現在後悔了，過去求他收回成命也晚了。
    “說一套，做一套，嘴上說著支持我們參加高考，不拖後腿，結果到頭來還不是拿著工作崗位威脅我們。”
    “要我說，李家台子就數李天明最陰！”
    “現在說這些還有啥用，退路都沒有了，隻能拚一把，考上大學，盡早離開這個鬼地方。”
    “你說的容易，考大學，咱們現在連課本都沒有，拿什麽複習？”
    “你既然知道考上的希望不大，為什麽還舉手，又沒人逼你。”
    “我……”
    房間裏一時間又陷入了沉默。
    縱然希望再小，麵對這難得的機會，誰又能忍住不動心。
    突然，有人站了起來，眾人看過去，見是馬興。
    對於他出賣李天明的行為，大家雖然不齒，可現如今，他們又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蘇紅紅有課本。”
    不用馬興說，他們也都知道，昨天蘇紅紅把課本借回來以後，並沒有藏私，
    “我的意思是，靳小琪能把自己的高中課本借給蘇紅紅，是不是證明，靳小琪……還有。”
    這些知青都不是笨人，聽馬興這麽說，也立刻反應過來了。
    靳小琪的手上肯定還有複習材料。
    哪來的？
    這還用猜嗎？
    李家台子能有這麽大本事的，也就是李天明了。
    作為市革委主任跟前的紅人，李天明如果想要弄到複習材料的話，還真不是什麽難事。
    可問題是……
    “你想去找李天明，求他幫忙弄複習材料？”
    這倒是條路子，可也太想當然了。
    他們這些知青和李天明又沒啥交情。
    就算厚著臉皮去求，李天明能答應幫忙？
    “你是想通過蘇紅紅去求靳小琪？”
    “宋長英和宋曉雨的關係也一直很好，要是能說動宋曉雨……”
    馬興聞言，麵露不屑。
    他們也就隻能想到這些辦法了。
    “我說的是……養殖場那邊。”
    養殖場？
    “你是說，郤國良他們？”
    “沒錯！我們要報名參加高考，郤國良他們肯定支持，說不定，還能免費給我們輔導。”
    馬興和郤國良等人雖然沒什麽來往，但畢竟在村裏這麽多年，經常能聽到一些事。
    他之所以動了這個念頭，完全是因為郤國良等人對待教育的態度。
    除了李愛華和黃麗英在李家台子的小學、中學做老師以外，郤國良等人也經常過去給學生們輔導。
    馬興還曾聽到郤國良信誓旦旦地表示：無論任何時候，知識才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要是放在以前，憑這句話，郤國良就要挨批鬥，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國家開始重視教育，以郤國良等人對待教育的態度，如果他們登門去求的話，郤國良等人一定不會拒絕。
    不過，這件事隻靠馬興一個人肯定不行，隻有大家一起去，才有希望。
    “這事……能行嗎？”
    有人提出了質疑。
    雖然郤國良等人都被放回來了，可問題調查清楚了嗎？
    這麽多年的運動，讓每個人都變得謹小慎微，誰也不希望給自己招惹上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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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不行的，總要試一試，難道你甘心一輩子留在農村。”
    現在不光是一輩子留在農村的問題，廠裏的工作崗位也被他們給放棄了。
    眼下能做的隻有孤注一擲。
    “我和你一起去。”
    “我也去！”
    其他人雖然還在猶豫，但眼見如此，也隻能選擇同進退。
    養殖場這邊，李天明剛把小五接走，牛建邦正準備關門，就見馬興等人走了過來。
    “你們這是……”
    “我們來找郤老師！”
    “都這麽晚了！”
    剛剛牛建邦也去了村支部，聽馬興說來找郤國良，立刻猜到了應該是和高考的事情有關。
    他這段時間一直住在養殖場的門衛室，平時遇到難點，也會去找郤國良等人請教。
    高中的知識點自然難不倒郤國良等人，本來牛建邦對高考並沒抱太大的期望，不過是想要碰碰運氣，最為重要的是……
    李天明發了話，他哪敢不聽。
    但是在經過了這些國士的輔導之後，現如今的牛建邦，對三個月後的高考信心倍增。
    此刻馬興等人來養殖場，即使不問，牛建邦也能想到，他們是為了什麽。
    “先進來吧！”
    眾人直接來到了郤國良和李愛華的房門前。
    麵對突然到訪的知青們，郤國良微微錯愕，便猜到了他們所為何事。
    “郤老師，李老師，能不能……幫幫我們。”
    馬興躲在了眾人的後麵，當初的事，全村沒有不知道的，郤國良等人和李天明走得近，如果他開口去求的話，擔心郤國良未必能答應。
    郤國良看著這些年輕人，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這是國家政策，他無從置評。
    但是，斬斷了年輕人的求學之路，為國取材的高考整整暫停了10年，在這件事上，他不敢苟同。
    如今國家正式恢複了高考，他也像知青們一樣高興。
    “大家希望我們怎麽幫？”
    這個時候，孫嘉璐等人也都走了出來。
    “老郤，這……”
    郤國良擺了擺手，接著說道：“如果是想讓我們幫你們複習的話，隨時可以來，隻要能幫得上的，我……我們一定不推辭！”
    他相信孫嘉璐、杜萍等人，肯定和他是一樣的想法。
    一個女知青站了出來，對著郤國良深鞠一躬。
    “郤老師，謝謝您願意幫我們，可是……”
    吳月華是個急脾氣，見狀皺眉道：“有什麽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女知青忙道：“我們……我們現在連一點複習資料都沒有，就連高中課本都……”
    不等對方說完，郤國良等人已經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課本……
    郤國良看向了一旁的牛建邦，猶豫了片刻道：“這件事……給我點時間，明天，我給你們答複，另外，複習的事，我和村裏商量一下，最好能找一個固定的地方，我們幾個也分分工，這樣好不好？”
    得到了肯定的回複，馬興等人歡天喜地的走了。
    “老郤，你答應得這麽痛快，想好怎麽和天明說了嗎？”
    馬興等人來之前，牛建邦已經將村支部發生的事，和他們說過了。
    “我去說，我去說，總歸……是件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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