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鄴城朱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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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北道,
    鄴城戰場。
    殘陽如血,波濤如怒。
    邯鄲漳河之畔,大風坡一帶,被西霞染上了一層詭異的緋紅。
    趙國朱雀軍,七個陣列,如鐵鑄般嵌在大地,
    前排大盾狼筅,長矛刀盾,後方弓弩手配合盾兵,
    與魏王丁肆業、宋軍寧則的血戰,已經足足四個時辰。
    兩軍從清晨殺至黃昏,戰鼓不停,號角不止。
    大風坡上大風起,殘戈染血震南敵。
    莫道天下名將老,銅雀台前升朱旗。
    大風坡之戰!
    這是一場兵力完全不對等的戰鬥,
    這也是一場外部形勢,完全倒向魏軍的戰役。
    可五萬朱雀趙軍,就是在大風坡跟十一萬梁軍精銳,打到了日落,
    四個時辰,依舊戰鼓如雷,號角震天,展現了舉世無敵的戰鬥意誌。
    “上弩!”
    “上弩……”
    曲將的命令,在十三營弩兵中一路傳頌,一陣弩機之音響動,無數兵卒迅速取出巨箭。
    弓弩手朱紅布麵鎖子甲的銅釘,在暮色中泛著冷硬的光。
    五百趙兵迅速倒伏,用雙腳抵住弩壁,上壓蹶張弩。
    弩的拉力,一般情況下,可以做的比弓大。
    這也趙軍步兵為什麽普遍裝備重弩的原因。
    且弩的蓄力結構,可以長期處於擊發狀態,這更能適應大規模作戰。
    趙軍蹶張弩的射程,拋射在二百五十步以上,
    一寸長一寸強。
    這導致魏軍步兵在對射中吃盡苦頭。
    戰場之上,十三營就似定海神針,牢牢壓住對方中軍。
    平城郡兵、馬邑郡兵,聯合組成的左右兩翼,戰鬥意誌強悍,絲毫不將兵力眾多的魏軍,放在眼裏。
    五郡子弟起於廢墟,他們隻相信自己的長官,自己的皇帝陛下。
    勝利一定屬於趙人,一定屬於不可戰勝的趙軍。
    田郡的六千範陽精兵。軍議上,伍剛跟他說了,委屈一下,承擔打下手,幹髒活累活的事。
    哪裏缺人他補哪裏,補到最後,哪怕就剩田郡一人,功勞也一樣算給他。
    現在,打到西霞滿天的時候,田郡就隻剩一個光杆統領,在帥台上,擂鼓助威。
    護心鏡將落日碎成點點金斑,田家大郎甲片邊緣打磨得鋥亮,
    夕陽西下,粼光閃閃,宛如天將。
    此範陽猛將,帥台擂鼓的畫麵,是無數朱雀子弟,一生都無法忘懷的英雄時刻。
    朱雀軍大纛下,
    十三營旅將伍剛,目光如電,臨場指揮,進退有度。
    論兵法大戰略,伍剛這種人可能不行。
    但戰場調度,他們這些老行伍太熟悉了。
    此刻,伍剛大手一揮,軍隊繼續前壓。
    並轉頭對著傳令兵,怒吼道,“叫童虎再去覓戰蕭蓋,讓宋狗知道,趙人到底怕不怕!”
    “以為打贏了程慶、梅朝方那些廢物,就敢來鄴城?”
    “還特麽下戰書!?今日大風坡,趙軍要是打不退這兩家梁國走狗,老子伍剛就死在這裏。”
    大風坡戰場,英雄伍剛視死如歸,讓趙軍士氣如火。
    隨著趙軍帥台,令旗揮舞,
    一時間,戰鼓怒吼,雄威赫赫的號角,響徹整片戰場。
    進攻!
    進攻了!
    趙軍兵卒爆發了山呼海嘯的呐喊,
    四萬多趙軍兒郎,敲打兵器,展開獠牙,勢必要咬死魏王丁肆業的主力軍。
    戰場之上,有一猛軍,從兵卒後方,殺入敵陣。
    鐵甲銳士出動了!
    他們手中的陌刀巨碩,黑沉沉的刀刃,泛著烏光。
    隻見戰場,長刀如林,人隨牆進,陌刀陣者,人馬俱碎。
    五獸將之一的牛魔,就似戰場巨獸,
    鬼麵盾、斬馬劍,橫衝直撞,大盾如紙糊,兵卒倒飛而出,梁軍戰陣,一時無人能擋。
    趙軍三個主力步兵方陣,十三營、平城郡兵、馬邑郡兵,從三個方向漸漸包圍過來。
    大風坡戰場,
    魏王丁肆業以十八營為根基,編練的四萬主力軍,跟朱雀軍的精銳,
    就似兩股海浪,毫無花哨的碰撞了。
    大盾如山,兩方猛擊。
    長矛染血,兩軍互刺。
    趙軍弓弩兵根本不用盾兵掩護了,全部換上弓弩,對著魏王大軍傾瀉箭雨。
    玩的就是以命換命,打的就是所謂三鎮精銳。
    一時間,以盾牆為線,升起血霧。
    大風坡戰場,殘肢斷臂亂飛,盾甲破碎,長矛折斷,屍橫遍野,血流漂櫓。
    魏王丁肆業的主力軍,同樣是金銀喂養,同樣是職業兵馬,
    且有過去的十八營為底子,戰力自是不俗。
    魏王帥台,麵對戰場上,大量兵卒死亡的情況,
    一個身覆玄甲的高大漢子,急急忙忙的跑到了魏王帥旗下。
    “魏王,不能再打了。撤軍啊,今日夠了!”
    說著,這個跟丁肆業九分相似的將領,拿起令旗,就準備揮舞,
    並且命令兵卒,立刻打鼓鳴金。
    遠方戰場,羽箭亂飛,喊殺聲、怒吼聲、哀嚎聲,此起彼伏。
    帥台上,大地盡頭的夕陽,就似一個巨大的火球,
    而丁肆業,正好在那個火球的陰影裏。
    幾十個魏王兵卒,雖然得了丁憾山的命令,但還是注目魏王。
    在過去的三鎮楚兵,現在的十五萬魏軍心中,隻有丁肆業才是絕對的統帥。
    “三哥。現在退了,魏軍今後再不能跟趙軍正麵搏殺了。”丁肆業冷厲的聲音響起。
    他知道丁憾山在想什麽,但他更多考慮的乃是軍隊士氣和威名。
    魏軍的武備,除了弓弩這一項,其他與趙軍旗鼓相當。
    若是八萬魏軍,聯合三萬宋軍,最終被五萬趙兵打退,那真是貽笑大方。
    “魏王,咱們家好不容易有如此基業。沒了這四萬嫡係,丁家還怎麽立足啊!”
    此刻的丁憾山,一改過去的偷奸耍滑,成了忠心耿耿的家中三哥。
    為什麽?!
    因為幫別人打仗,跟幫自己家打仗是不一樣的。
    基業是丁家的,他當然勞心勞力,兢兢業業。
    丁不三的水平,在建安軍中雖然不算強,但耳濡目染,自幼還是將戶出身。
    單論行軍打仗,此人還是一把好手,至少在名將的及格線。
    “傳令宋軍,兩麵夾擊,跟趙國血戰到底!”
    丁肆業並沒有理會丁憾山的小心思,
    作為能在楚興城,抵抗幾十萬突厥人的楚興英雄。
    這些年,他隻是不想打,可實力和能力,絕對算的上一流。
    “魏王啊……不用傳令了!”丁憾山急啊,哭喪著臉,大聲喊道,
    “宋軍寧則已經在收縮了。童虎挑戰蕭蓋,那醜漢被罵三姓家奴都不出來,可見宋軍根本不想打。”
    “今日要是贏了,宋軍跟咱們平分功勞,可損失的卻是咱們的兵馬。”
    “今日若是輸了,他也會將責任甩給你,畢竟魏王才是這一戰的主帥。”
    寧則此人,不愧號稱蛇蠍將軍。
    當年賣了宋國儲進良,今日同為梁國兵馬,算計三鎮魏軍,真是豬狗不如。
    殘陽如血,
    紅日漸落。
    望著戰場上,死傷慘重的三鎮精兵,
    魏王丁肆業仰頭長歎,無可奈何道,
    “命令,徐徐撤軍。”
    “趙軍不跟,咱們就走。修整之後,鄴城改打襲擾戰。”
    “命令上黨守將,再調來三萬精兵,本王必要破了鄴城!否則魏國如何立足天下?”
    鄴城南去,
    漳河濤濤。
    宋軍寧則一臉奸笑,揮舞羽扇,一切盡在此人掌握之中。
    宋軍今日小試牛刀,就發現朱雀英雄伍剛,果然名不虛傳。
    其趙軍的戰場能力,依舊是天下第一。
    梅朝方的實力,跟朱雀軍核心十三營,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兩千把纏著暗紅色鮫魚皮的長槊,在落日下,閃爍紅光。
    宋軍最精銳的兩千玄甲鐵騎,此刻皆是怒不可遏。
    “啊!!童虎小兒,欺我太甚。”
    一股宛如妖獸的氣血之力,就似筋骨熔爐,蓬勃而出。
    蕭蓋揮舞方天畫戟,赤影馬蹄高高揚起,轉頭就欲要跟後方追來的童虎生死大戰。
    “慢著!!禦前大將軍,你忘了出發時的承諾?一切都聽寧某的。”
    一聲冷喝,阻止了大鵬蕭蓋,
    寧則深知,現在不是糾纏的時候。
    魏王大軍已走,他要是被童虎纏上,朱雀軍追上來,
    折了蕭蓋,可就算是折了宋軍一半的威風。
    “這個李氏家奴,欺我太甚。下次碰見,老子拚著受傷也要宰了他!”
    “下次?下次輪不到我們了。那是梁國跟趙國的大戰,是楊重樓跟周雲的事。哈哈……哈哈哈哈。”
    說完這句,寧則的臉上忽然爆發出極度的凶戾之氣,
    “乾坤未定,你我皆有可能,哈哈哈。”
    是的,一切皆有可能。
    數年前,寧則還是寒門書生,郝大旗是個耕田苦力,鐵人王是個山匪。
    可如今,他們成為了宋國的掌權者。
    望著滾滾漳河,寧則想起那年的水患。
    聖昌二十三年,黃河大水,流民百萬,
    路有惡鬼,刮人肉而售賣。
    村口吊牌,標價六文,我不食人,人便食我!
    這種環境下,文弱書生寧則,早已是地獄的妖魔了。
    仁義道德,在寧則這種人心中,連路邊的野草都不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