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貴躬身：“該如何添柴加火，王爺請吩咐。”
    “放出第二波消息。”葉雲眼中精光一閃。
    “就說，突厥內部已經有人扛不住了。”
    “上次夜襲折損慘重，加上咱們之前燒了他們大批糧草，有幾個突厥部落的首領，私底下已經派人聯係了大宛這邊，想要棄暗投明，給我們做內應。”
    潘貴眼睛一亮：“王爺的意思是……讓他們互相猜忌？”
    “不止。”葉雲道，“要讓他們覺得，突厥人隨時可能從內部垮掉。”
    “告訴外麵的人，這幾個部落首領正在等一個時機。”
    “隻要咱們再給突厥主力一次重創，或者匈利可汗病情再加重，他們立刻就會反水。”
    “到時候，西涼和吐蕃的人，可就成了突厥人最後的墊背。”
    “屬下明白了！”潘貴領命，“這次的消息，著重往西涼和吐蕃將領的耳朵裏送。”
    “特別是那些看起來有些地位，又明顯對突厥不滿的。”
    “去吧，做得隱秘些，要像是不經意間流傳出去的閑話。”葉雲揮揮手。
    潘貴退下後，立刻行動起來。
    這一次，他動用了更深層次的棋子，一些潛伏在西涼和吐蕃軍中、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
    沒過多久，聯軍大營裏，新的流言開始悄然滋生。
    “哎，聽說了沒？阿史那部那個達幹，好像派人偷偷去見大宛女王了。”
    一個正在擦拭盔甲的西涼士兵低聲對同伴說。
    “哪個阿史那部？匈利可汗本部的？”同伴吃了一驚。
    “不是，是另一個分支，好像在上次夜襲裏損失了不少人。”
    “聽說他對烏洛葉護很不滿，覺得是烏洛瞎指揮才死了那麽多人。”
    “真的假的？這可是要掉腦袋的事！”
    “誰知道呢，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不過啊，你看突厥人現在那樣子，吃的用的都先緊著他們，咱們像後娘養的。”
    “真要是打起來，肯定是咱們先上，他們撿便宜。”
    “要是突厥內部真亂了，咱們跟著摻和，怕是連骨頭都剩不下。”
    類似的對話，在茅廁旁，在取水點，在私下賭錢的帳篷裏，不斷發生。
    消息越傳越邪乎，甚至有鼻子有眼地說出了某個部落首領的名字，以及他與大宛聯絡的“細節”。
    索克和論讚再次碰頭時，臉色比上次更加難看。
    “阿史那部的一個小首領，叫什麽……巴圖爾，據說派親信去找大宛人了？”索克聲音幹澀。
    論讚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這邊聽到的版本是另一個部落，叫什麽鐵勒部的。說他們的人在夜襲裏幾乎被打光了，早就想跑了。”
    “不管哪個是真的，或者都是假的，”索克猛地一拍桌子。
    “這說明什麽？說明軍心已經散了！連突厥人自己都可能靠不住了！”
    “那個大寧小太監葉雲，這招太毒了！”論讚咬牙切齒。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搞得我們現在自己人都信不過自己人了！”
    “現在怎麽辦？烏洛明天肯定還要逼我們攻城。”索克看著論讚。
    論讚沉默半晌，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不能再等了。”
    “索克將軍，咱們必須想辦法保存實力。突厥人要送死，讓他們自己去！”
    兩人密談了許久，最終達成了一致。
    不管葉雲散布的消息是真是假，他們都不能再被突厥人拖下水了。
    關於突厥內部部落欲反叛的消息，在潘貴的精心安排下，如同長了翅膀般，迅速在聯軍大營中傳播開來。
    這些流言尤其在西涼和吐蕃軍中流傳甚廣。士兵們本就因之前的慘敗和夜襲的驚魂未定而士氣低落，此刻聽到突厥人可能“後院起火”，更是人心惶惶。
    沸沸揚揚的傳聞自然也傳到了烏洛的耳朵裏。
    這位脾氣暴躁的突厥葉護，本就因夜襲失敗而憋著一肚子火，聽到“內奸”、“叛逃”之類的字眼，更是怒不可遏。
    他不顧兄長匈利可汗“冷靜行事，切勿自亂陣腳”的勸阻，立刻在突厥各部落中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抓內奸”行動。
    烏洛的手段簡單粗暴，根本不講證據，全憑個人好惡和一些捕風捉影的線索。
    他親自帶兵衝進那些被他懷疑的、多是之前被強征而來、或是與大宛部族略有舊怨的小部落營地。
    稍有不順從或辯解者，便被扣上“通敵”的帽子，輕則鞭打，重則直接斬殺。
    一日，烏洛帶人闖入鐵勒部的營帳，該部落在之前的攻城和夜襲中損失慘重，首領正因撫恤和補給問題與烏洛的親信爭執。
    “聽說你的人最近經常往西邊跑？是不是去給葉雲通風報信了？”烏洛瞪著血紅的眼睛，指著鐵勒部首領的鼻子吼道。
    “葉護！我們的人是去掩埋戰死兄弟的屍骨！西邊靠近戰場！”鐵勒首領又驚又怒，試圖解釋。
    “還敢狡辯！”烏洛根本不聽，大手一揮，“給我拿下！嚴刑拷打！我看你說不說實話！”
    親兵如狼似虎地撲上去，鐵勒部眾試圖阻攔，雙方頓時推搡起來。
    混亂中，一名突厥親兵拔刀砍傷了一名鐵勒士兵，場麵徹底失控。
    雖然最後被強行彈壓下去，鐵勒部首領也被帶走，但這一幕被附近營地的西涼和吐蕃士兵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一來，非但沒能揪出所謂的“內奸”，反而徹底激化了突厥本部與那些被強征部落之間的矛盾。
    好幾個小部落的首領被無辜牽連，或被囚禁，或被羞辱，人人自危。
    突厥軍營內部的氣氛變得異常緊張壓抑，軍心更加渙散。
    索克和論讚看在眼裏，憂在心頭，對烏洛的魯莽和突厥內部的混亂，感到既鄙夷又慶幸。
    更加堅定了保存實力、遠離這個火藥桶的決心。
    西涼主將索克的營帳內，油燈的光暈搖曳不定，映著他和吐蕃將領論讚陰沉的臉。
    帳外寒風卷著沙粒敲打著帳篷，隱約還能聽到遠處突厥營地方向，傳來的嗬斥聲和混亂的動靜。
    “聽見了嗎？”索克端起桌上已經涼了的奶茶，抿了一口，眉頭皺得更緊。
    “烏洛那個蠢貨，還在折騰他自己人呢。”
    “抓內奸？我看他是要把所有不順眼的，都逼反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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