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人家費那麽大勁兒設個死局，不可能就這麽完了吧？之前核實的情報可是說了，邊境那幾座城裏都有內應，說明敵人的手伸得長著呢。
    這一仗打贏了，是解了眼前的麻煩，但也等於徹底把赤焰營推到了某些人的對立麵。
    “這波操作……真就穩了？”林宇摸著下巴，低聲嘀咕，心裏那點不安越來越明顯。
    慶功宴馬上要開始了，外麵的喧鬧聲更大了。
    可林宇總覺得，這熱鬧底下，藏著更大的麻煩。
    真正的硬仗，怕是才剛開打。
    赤焰營大營燈火輝煌，喧囂震天。
    雲霞穀那一場大勝，五千人硬是打垮了對麵幾萬人，還把敵將給活捉了，繳獲的東西堆成了小山！
    憋了那麽久的悶氣，總算是一掃而空。
    活下來的弟兄們圍著熊熊燃燒的篝火，扯著嗓子吼著歌，大口撕扯著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把劣酒當水一樣灌，粗野的笑罵聲響成一片。
    “痛快！他娘的真痛快！”一個絡腮胡子的副將，臉喝得跟猴屁股似的，把粗瓷碗舉得老高，“跟著將軍打仗，就是得勁！”
    “可不是嘛！什麽狗屁夜郎蠻子，還不是被咱們殺得哭爹喊娘！”
    “敬將軍！”
    “敬咱們赤焰營！”
    帥帳裏也擺了酒席，隻是氣氛比外頭收斂了不少。
    連若因坐在主位上，居然難得地舉起了酒杯，隔著幾張桌子，對著角落裏自顧自發呆的林宇。
    “林宇，這一仗，你功勞最大。”她的聲音還是那樣，冷冰冰的，但似乎沒那麽紮人了，“本將敬你。”
    林宇正琢磨事兒呢，冷不丁被點名，愣了一下，趕緊抓起麵前的酒碗站起來：“將軍太抬舉了，都是弟兄們拚命，我哪敢貪功。”
    心裏卻犯嘀咕：這冷麵神轉性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連若因沒再說話，仰頭就把杯裏的酒喝幹了。
    席上好些將領看林宇那感覺就複雜了。有佩服的，有好奇的，但更多的是那點藏不住的酸溜溜和不服氣。
    “哼，走了狗屎運罷了，投機取巧。”一個老資格的將領壓低聲音跟旁邊人叨咕，“仗還不是將軍帶著咱們弟兄們一刀一槍拚下來的？輪得到他一個罪臣的崽子在這兒指手畫腳？”
    “就是，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弄了點歪門邪道，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這些碎嘴子的話，林宇聽不見，連若因卻把那幾道不怎麽友善的打量盡收心底。
    酒喝得正熱鬧，帳篷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急吼吼的腳步聲，還有甲胄摩擦的嘩啦聲。
    一個親兵快步衝進來，單膝跪地，聲音有點急：“將軍！宮裏來人了！說是天使駕到，要宣聖旨！”
    “天使？”連若因放下酒杯，心裏咯噔一下，警惕起來。
    帳篷裏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朝帳門口看過去。
    沒一會兒，一個穿著內侍官服的太監，臉蛋白淨沒胡子，神情傲慢得很，在一隊盔甲鮮亮的禁軍護衛下，慢吞吞地踱了進來。
    他手裏捧著一卷明黃色的綢緞，眼皮懶洋洋地抬了抬，掃了一圈帳內的人，在連若因身上停了一下，又輕飄飄地移開。
    “咱家是陛下派來的特使，宣讀聖旨。”太監的嗓音又尖又細，帶著股說不出的陰陽怪氣，“連將軍，接旨吧。”
    連若因吸了口氣，把心頭那點不安壓下去，起身離開座位，帶著帳內所有將領跪下。
    “臣，連若因，恭迎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特使慢悠悠地展開聖旨，那調子拉得老長，“赤焰營統帥連若因，於邊境禦敵，挫敗夜郎進犯，揚我國威，朕心甚慰。”
    念到這兒，他頓了頓，故意抬眼皮瞟了瞟跪在地上的連若因，嘴角撇了撇，那笑意冷颼颼的。
    “然，軍情緊急，調度需當謹慎。聞爾部‘暫緩出兵’，又於雲霞穀‘擅自設伏’，雖僥幸取勝，卻有違軍令調遣之嫌……”
    帳篷裏的空氣像是瞬間凍住了。
    嘉獎？這他娘的是嘉獎？這分明是拿著鞭子抽臉！
    字字句句都在說連若因不聽命令，自己瞎搞！
    連若因的心直往下沉。果然，這不是慶功宴，是鴻門宴！朝廷裏那幫人，這麽快就等不及了？
    “……念爾等退敵有功，暫不追究。特賜黃金千兩，錦緞百匹，以示嘉獎。望連將軍日後當以國事為重，謹遵軍令，勿負聖恩。欽此！”
    特使“啪”地合上聖旨，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連若因：“連將軍，接旨謝恩吧。”
    “臣，連若因，謝主隆恩。”連若因雙手接過那卷明黃，聲音平得聽不出喜怒。
    特使站直了身子，卻不急著走，反而饒有興致地東看看西看看，最後把視線定在林宇身上，裝模作樣地問：“這位小將軍瞧著麵生得很呐，不知是哪位青年才俊？方才咱家好像聽人說，雲霞穀大捷，這位小將軍也摻和了？不知能不能給咱家說道說道，這仗，究竟是怎麽‘僥幸’打贏的？”
    這話問得毒！既把林宇拎了出來，又死死咬住“僥幸”兩個字，擺明了就是來找茬的。
    幾個本來就看林宇不順眼的將領，臉上頓時露出看好戲的神情。
    楚昭儀眉頭皺得死緊，剛想張嘴，被林宇一個眼神攔住了。
    林宇往前站了一步，拱了拱手，臉上帶著點懶洋洋的笑：“回公公的話，屬下林宇，赤焰營裏一個扛槍的。至於這仗怎麽贏的嘛……”
    他頓了頓，直直看向那特使，那雙眼睛好像能把人看穿，把特使臉上那點細微的緊張和骨子裏的不屑都看得明明白白。
    “其實也簡單。”林宇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說昨天吃了什麽，“就是夜郎那幫孫子自己蠢，一頭撞進了咱們挖好的坑裏。咱們呢，就順手推了他們一把，把坑填上了。至於什麽排兵布陣，什麽誘敵深入，側翼包抄……哎呀，這些軍國大事，太複雜了，屬下就是個大頭兵，哪裏懂這些彎彎繞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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