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白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即使腿受傷了，也依舊消不滅她工作的熱情。
    一大早她就自己租了個輪椅，搖著輪子去了前台辦理出院手續，回來時還為喬姝和喬霜白帶了一份早餐。
    “走了。在家休息也別忘了學習，英語上如果有問題隨時手機上問我。”蘇白白早起時喬姝還沒醒，喬霜白也在熟睡的樣子，她特地回來打了個招呼才走。
    “老師再見。”喬姝還在迷糊著，任憑喬霜白抓著她的手一起給蘇白白揮了揮，引得對方又是一笑。
    來探病的人送了不少果籃和營養品，這些蘇白白都沒有拿，全部留給了喬姝。喬霜白自是不懂客氣為何物，拿著不知從哪變出來的袋子全部搜刮進去，硬是把自己裝點成了進貨的架勢。
    等到一輛嶄新的輪椅送到床邊，喬姝才徹底清醒過來。從床上移動到輪椅上，還要小心不要碰到腿，這對於肢體本就不協調的她來說是個充滿挑戰性的活計，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後背都出了一層薄汗，像是運動了半小時似的。
    “直接讓我抱下去不就好了。”喬霜白提著他的大口袋推著喬姝去坐電梯，路上隨口說道。
    “這次有你幫我，那下次呢。”喬姝百無聊賴地打量著醫院裏從早上開始就來來往往的人流，幾家歡喜幾家愁，眾生百態皆凝聚在這一幕小小的縮影中：“我總要學著自己也能幹才行。”
    “欸。”喬霜白應了一聲，從上方猛地彎下腰，又伸手抬起喬姝的下巴，憑借身高優勢俯視著她那雙純黑的眼瞳，瞳孔裏映射著喬霜白自己的容貌，琥珀色的眼珠隱隱散發著金色的光芒，帶來一種神秘的壓迫感。
    “喬姝，你是在擔心我有一天離你而去嗎？”他聽到自己這麽問道。
    喬姝的呼吸窒了一秒，擔心這個怪物離自己遠去？開什麽玩笑。難道這不是自己一直以來的願望嗎。許願喬霜白如同他出現那樣悄無聲息地消失，讓自己的生活重回正軌，畢業後考上理想的美院，從此遠離喬姨母一家人，掙錢後重開美術展覽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竟然有些害怕，害怕醒來後喬霜白真的消失不見，那些被他所阻擋的瑣事是不是又會撲麵而來，那時自己的生活真的還能恢複如初，和從前一模一樣嗎？
    不快的情緒湧上心頭，說不上是厭惡喬霜白的試探，還是那個沉浸在對方帶來的便利中逐漸軟弱的自己。
    喬姝撥開喬霜白的手，冷淡地回答道：“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想知道你究竟什麽時候會離開。畢竟，我對你的目的向來一無所知不是嗎？”
    明明是被拒絕的回答，喬霜白卻像是聽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一樣，在這種不該敏銳的地方他總是像個老道的人類，能準確從主人似是而非的話語中抓住潛藏的真意。於是他給予了喬姝一顆定心丸，將自己的部分目的透露了出來：“放心吧，在從你身上觀察到足夠多我想要的素材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就算走，我大概也會選擇帶你一起走吧。”喬霜白嬉皮笑臉的，不知道話裏有幾分真假：“我以前住的地方太孤單了，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你們人類不是很喜歡養寵物嗎，到時候由我來養你好不好，保證絕對比你現在寄人籬下的生活要好很多。”
    喬姝聽出喬霜白最後幾句又在滿口跑火車了，他總是這樣，正經不過幾秒鍾，充分展示了一位樂子人的“職業素養”。
    這種情況下越搭理他隻會越掉入對方的邏輯鏈中難以逃脫，喬姝不再理會這個話題，索性問起另一件自己在意的事來：“說起來，昨天薑一手臂上是不是有傷來著？剛才看她跟著蘇老師離開時，身上的紅痕不見了，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那個啊。”喬霜白拖長了尾音，喬姝不回應他前麵的設想讓他感覺有些無聊，好在這個話題也是他感興趣的方向，便老實回答道：“那是被太陽灼燒的傷痕。昨天看你聽了她的故事蠻感觸的樣子，就隨手給她治療了。”
    “前麵不是說嗎，她身上沒有朱阿姨那麽濃重的厲氣，隻有樣貌符合厲鬼的特征。紅衣嘛，很容易想到是被鮮血染紅的，一看就很凶的樣子。但是昨天我確認了，她隻是一個連白天出來活動都會被太陽光線所刺傷的小鬼。”
    “雖然我也沒遇到過幾隻紅衣鬼，不過以我的經驗來說，紅衣的怨氣會放大主人的執念到可怕的地步。想像她一樣保持神智清醒，除非是實力非常強大才可以做得到，但這樣的鬼絕對不可能被陽光傷到身上落痕跡到幾個小時都難以恢複。”
    “她身上的紅衣我也沒嗅到幾分怨氣，多半是另有隱情了。這種弱小的鬼按理來說滯留人世的時間不應長久，像朱阿姨被我吸收完厲氣之後就火速重歸輪回了。所以我昨天確認了一下，她應當是附身在蘇白白脖子上那根項鏈裏，這才能跟著對方留了這麽久。”
    沒想到昨天喬霜白不聲不響地打探到了這麽多的事情，喬姝消化完這些信息量，提出了一點疑惑：“既然她的依憑物是蘇老師脖子上的項鏈，那昨天為什麽還能跑那麽遠搬來救兵？我還以為這種活動空間應該很有限才對。”
    “嗯，是這樣沒錯。但短時間離開問題也不大，隻是對她來說應該會很痛苦罷了。”喬霜白說完，又自己歎息道：“本來還想說能不能在她的身上再飽餐一頓，看來是打水漂咯。”
    “你應該不至於那麽餓吧……”喬姝白了他一眼，前麵喬霜白攛掇她參與進來的時候分明是吃瓜的心態占了上風，吸收厲氣強大自身什麽的，都是借口罷了。
    “沒辦法，誰讓蘇白白的故事沒有講完呢。”喬霜白頗有些垂頭喪氣，“美食”沒吃上，故事沒聽完，喬姝還受了傷。雖然後者不是因為參與進來的原因，甚至還因此得了救，但喬霜白還是意興闌珊的，在心裏暗下決定，回去後去翻出喬高遠藏起來的零分試卷，給喬姨母一點小小的血壓震撼。
    不知道喬霜白在想著什麽惡作劇，喬姝回想著蘇白白講述往事時懷念的神色，那裏麵有落寞，有追念，唯獨沒有好友不幸橫死的憤怒。
    她看向自己和喬霜白時的神情不似作偽。也就是說在她看來，薑一雖然英年早逝，但死因應該是正常的，中間沒有陰謀和犯罪，全然是不幸的意外。
    這種情況下，薑一的執念為何會久久附著於一根小小的項鏈上麵，一直不得解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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