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村落往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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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蘿的心願最終實現了,爺爺的汙名被洗刷,得到治療的村民大多活了下來,隻有當時惡意阻撓的長老和村長得了報應,不治而亡。
    村民們三三兩兩聚集起來,又開始懷念村醫一家的好處和他們長久以來對村子的貢獻。於是香火廟就這麽被建立了起來,除去主要供奉夏蘿和她的兩位助手外,順帶還祭祀已經絕嗣的村醫一脈。
    小豆子看著幾分神似夏蘿的塑像哭的最傷心。一年又一年,他成了香火廟中最虔誠的香客,祈求夏蘿阿姐和另兩位阿哥無病無痛,早登極樂。
    夏蘿最初從塑像中醒來時,也曾歡喜過。她想,人性的愚昧未必不可戰勝,至少現在,她的努力結出了完美的果實,一切都沒有白費。
    三人的靈魂受到供奉,沒多久便成了這一方小小地界的人神,受村民香火修煉,同時也反哺一些力量,這便是請願應驗的緣由。
    夏蘿本以為這一世會就這麽平淡地過去。誰知在幾十年後,惡疾重返村落,再一次重現當年的慘狀。夏蘿三人雖有法力,倒底淺薄,況且他們已不是人類,人世間的事最終還得依靠凡人自救。
    在夏蘿去後,小豆子接過她的衣缽,下山拜師學藝,又繼承村醫家中遺留下來的古籍,成了新一任的村醫。他效仿夏蘿三人當年遺留的方子,效果卻不見好。惡疾雖統稱惡疾,到底不可能一成不變,小豆子隻能另外再尋突破。
    可惜,相比起夏蘿的聰慧,他實在沒多少天賦,全靠勤奮補拙。在這一來勢洶洶的惡疾之下,沒能製造出當年的奇跡,隻能再度尋找山下醫生的幫助。
    研究藥方需要時間,村民們眼看家人一個個病去,山下的醫生整日縮在房間裏美其名曰研究藥方,實則對他們見死不救,小豆子帶著自己的徒弟倒是親力親為前往病人家中探望,可為何大家都病倒了,他們卻始終健康?
    村中老人都還記得,夏蘿對他青睞有加,莫不是當初留了什麽秘方給他,又或者是現在隻庇護他家一戶?
    猜疑如滾滾烈火,一點即燃。小豆子的血沾濕在香火廟的門框上,愚昧的人們試圖以此祈求神明的垂憐,威逼她降福於他們所有人。
    站立在兩旁的同伴無聲歎了口氣,他們能夠留在這間本就是依靠村民的願力為生,當這一前提被推翻的時候,自然也就不複存在了。夏蘿的意誌力比他們頑強,堅持的稍微久一些,又或者是因為小豆子一生都在信奉她的緣故,直到這波惡疾被治愈,村民們再度恢複平靜,仿佛往事從未發生,她也一直孤零零地留在香火廟之中。
    隻是這時,她看到前來供奉的村民,腦中不再想著要實現他們的心願,而是被憤怒和不平填滿了。憑什麽我嘔心瀝血救下來的會是這種人,憑什麽我爺爺和小豆子那樣的好人不得善終,憑什麽、憑什麽!
    夏蘿的靈魂被怨氣裹挾,不再純粹,她逐漸墮落成惡靈,想要報複眼前的一切。
    一位雲遊道人的到來打破這一定局,他發現了夏蘿墮落成惡靈這件事,意欲將其收服。聞訊趕來的村民卻製止了他這一行動,他們認為如果道人把夏蘿超度了,那這座香火廟不就毫無作用了嗎,之後又要誰來完成他們那些心裏的祈願呢。
    不知他們中間是怎麽商討的,最終道人給出了一個解決方案。他用一法寶鎮壓在此處,用它長長久久吸收從夏蘿身上誕生出的怨氣,作為代價,夏蘿將會完全遺忘這部分被怨氣剝離的記憶,隻要法寶不破,她會一直作為村落的守護神紮根此處。
    完成布置後,道人歎息而去,村民滿心歡喜,隻有夏蘿無知無覺,沉浸在舊日的美夢中。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滄海桑田,直到村落都已不在,直到度假村接管了這一小廟,直到那人出現盜走了鎮壓的法寶,夏蘿才終於想起被自己所遺忘的一切。
    衝天的怨氣拔地而起,又被法寶所吸收。怨靈拿著它歡呼離去,剩下夏蘿接受不了現實,靈魂被情感拉扯至四分五裂,力量被法寶吸至空殼,隻餘一縷淡淡的執念與殘餘的怨氣。她被困於這座小廟,不見天日,無法作為,隻能空等著自己灰飛煙滅。
    “看到你們進來的時候,我還以為又是想要來盜竊法寶的小賊。可惜你們晚來一步,寶物已經被他拿走,看那些衝進來的怪物,他最好是操控著它們把這裏的一切全都毀掉。我做不到,但是總有人能做到,哈哈哈哈哈!”
    夏蘿說到最後,撕心裂肺地笑了起來。眾人沉默不語,直到她笑聲漸歇,看到庭院中眾人不忍的表情,這才調轉話頭,刻薄道:“怎麽,裝出這副傷心可憐的樣子,別指望我能回心轉意幫助你們對付那個小偷。不過就算你們能說服我,我也沒這個能力,不如早點回去,還能和下麵的人道個別。”
    喬霜白環視一圈,見隻有自己還支著個笑臉,有些不合群。略一思索,決定向不那麽消沉的夏蘿搭話道:“你都是靠我救回來才恢複說話能力的,難道我還需要你幫忙去對付那個怪物?再說你要報複的那些村民骨灰都不知道去哪了,山下都是些無關者,那怪物拿著你的力量濫用,難道你心裏就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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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說不說,喬霜白的話不那麽合氣氛,卻很好地推動了接下來的進展。喬姝默默上前一步拉著他後背的衣服把他從正殿門檻處扯下,換蘇白白上前對夏蘿說道:“我這位同伴的話語不怎麽中聽,但確實是這個道理。推己及人,我想我們不能要求你放下怨恨不去報複,隻是這山下同樣有我們在意的人。如同你當年想要救你爺爺、救小豆子一般,他們對你並沒有做什麽錯事,我們想要從怪物的手中救他們出來。”
    “如果可以,我想懇請你再多說一點,告訴我們那奪去法寶的人的真身。我以為個人的名義保證,消滅怪物後不會再使用這個法寶鎮壓你,也會從外麵找來人員做法事為你超度,至少,你不該是這個結局。”
    “嗯嗯!”孫怡菲吸了吸鼻子,躲在蘇白白身後對夏蘿說道:“我的表姐也在那群受害者裏麵。我和她現在其實不算太親近,但小時候家裏忙,一直是她帶我。就像你教小豆子寫字那樣,她也曾在地上教我畫畫,不過我笨,學了好久也學不會。你能不能告訴我們那個怪物究竟是誰,讓我們救救她。”
    喬霜白張嘴又想說話,被喬姝扯著衣服製止,蘇白白和孫怡菲在打感情牌,她則從另一個緯度勸說夏蘿:“我也向你懇求。而且我也想再多說一句,先前那波襲擊的怪物未必是衝著我們前來。它們的首領被我旁邊這位傷的不輕,既然一開始他就是從你身上奪取的力量,現在未必不是想要將你剩下的靈體作為療傷的靈藥一並吞噬。”
    “我認為你是個英雄,最後不該是這樣的結局。如果你能答應,也許我們最後能試著看能不能幫忙超度你,讓你不再如此痛苦。”
    蘇白白聞言看了眼喬姝,她說的話乍一聽和她剛才所說別無二致,但從主體上,一個是從外麵找援手來幫忙,這個許諾如空頭支票,沒有信任前提的情況下很難相信它是否真的能兌現,另一個則是強調自己幫忙,這個不用等待那麽長的時間很快就知道真假,更有說服力。
    隻是,喬霜白還能做到這種事情嗎?蘇白白不解,她對怪物的世界一無所知,打算此事過後回去就查找資料,多了解一些。
    喬霜白也聽出了喬姝的言外之意,他挑了挑眉,心知喬姝多半是想起了朱阿姨事件那時的解決辦法,從麵上看確實像是他把怨氣吸收幹淨送她前去往生。不過真正起到引渡靈魂這一作用的能力,現下並不在他身上就是了……
    夏蘿沉默許久,她知道自己其實隻是色厲內荏,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她又何嚐不懂他們說的那些道理。
    漫長的時光帶來了很多也消去了很多。她怨恨,她不甘,同樣,她也疲憊,她也茫然。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沒有怨氣和完整的靈魂,夏蘿在情緒宣泄之後,隻感覺滿身的疲憊,她想念爺爺還有小豆子他們了。
    “……就當是報答你們讓我還能開口說話,讓往事大白天下吧。”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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