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窗
    2003年秋，臨江市圖書館三樓古籍區，穿褪色牛仔外套的青年正在抄錄《全唐詩》。他叫葉文軒，二十六歲，市作協最年輕的會員，此刻卻在抄寫六十年前的舊報紙——泛黃的《臨江日報》副刊上，整版刊登著新銳詩人江雪的組詩《金屬森林》，其中《地鐵口》那首末句&34；鏽跡爬上瞳孔時，我們學會用二維碼呼吸&34；，讓他在城中村出租屋裏熬了七個通宵。
    &34；小葉，市文學院要辦青年作家研修班。&34；管理員老周遞來牛皮紙信封，&34；帶著你的詩集去，王主編親自給你引薦。&34；
    葉文軒攥著信封的手微微發抖。三年前那場車禍帶走的不僅是母親，還有他投稿時必附的牛皮紙信封——現在這個，是殯儀館寄存處找到的遺物。
    第二章 知遇
    文學院紅磚小樓裏飄著普洱香，穿唐裝的老者正在給學員講解《文心雕龍》。葉文軒注意到第三排戴玳瑁眼鏡的男人，對方筆記本扉頁寫著&34；丁遠山&34；，筆跡與他珍藏的《現代詩選》編者按如出一轍。
    &34；小葉的意象派很見功底。&34；課後丁遠山攔住他，&34；但意象需要錨點，就像...&34；他忽然劇烈咳嗽，指縫滲出暗紅，&34；就像錨要紮進海底...&34；
    急救車鳴笛聲中，葉文軒攥著染血的詩評——那篇點評他處女作的文章，此刻正從丁遠山裂開的公文包滑落，日期赫然寫著1997年4月。
    第三章 扶搖
    三個月後，葉文軒搬進市郊別墅。丁遠山中風住院前，將古籍出版社總編職位交給他，書房保險櫃裏躺著泛黃的《臨江詩刊》創刊號，1997年4月刊首語正是丁遠山手跡：&34；本刊致力於發掘被埋沒的珍珠...&34；
    &34；葉主編，北大附中的林教授想見您。&34；助理遞上燙金名片。在堆滿古籍的會客室，白發教授顫抖著展開詩稿：&34；這是我學生寫的，她父親是市教育局...&34；話音未落，葉文軒瞳孔驟縮——稿紙背麵印著母親生前工作的紡織廠徽標。
    第四章 驚鴻
    2004年清明，葉文軒站在母親墳前。山風卷起祭文，露出夾層裏的照片：二十歲的母親穿著藍布衫，站在&34；臨江市青年文學創作座談會&34；橫幅下，身旁戴玳瑁眼鏡的男人正在為她別胸花。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彩信：丁遠山在臨終病房寫的便簽，墨跡暈染處依稀可辨：&34；告訴文軒，那本《地下鐵敘事詩》的匿名序言是我寫的...&34；
    第五章 羈魂
    市作協頒獎禮上，葉文軒的《賽博靈韻》獲得新人獎。聚光燈下，他看見觀眾席空位上飄著熟悉的藍布衫，母親鬢邊的白玉簪閃著冷光。散場時，保潔員在垃圾桶發現染血的詩集，封麵用血寫著：&34；他們改了我的獲獎感言。&34；
    暴雨夜，葉文軒衝進市教育局檔案室。1997年教師名冊上，母親的名字旁有個墨點，順著墨跡找到塵封的鐵櫃——裏麵是丁遠山親筆簽發的《關於葉青同誌提前退休的批複》，日期是1997年3月15日。
    第六章 往生
    2005年元旦，葉文軒出現在母校禮堂。他穿著二十年前的舊襯衫，在黑板上寫下：&34；真正的詩人從不需要聚光燈。&34；台下新生中，穿白裙的少女突然落淚——她書包裏藏著母親臨終前寄出的信，郵戳日期是2003年9月15日。
    &34；小同學，能幫我找找《金屬森林》的作者嗎？&34；少女抬頭時，葉文軒看見她瞳孔裏映出紡織廠煙囪的幻影。窗外驚雷炸響，百年老槐樹轟然倒塌，樹根處露出半截鏽蝕的銅盒，裏麵裝滿1997年的詩稿，每首都蓋著血色的&34；未刊&34；印章。
    第七章 殘章
    殯儀館告別廳，葉文軒的骨灰盒旁放著丁遠山的懷表。表蓋內側嵌著微型膠卷，衝洗出的照片顯示：1997年4月7日，丁遠山與紡織廠女工在編輯部合影，背景牆掛著&34；臨江市文學新人獎&34；證書，獲獎者姓名欄赫然寫著&34；葉青&34；。
    暴雨傾盆的午夜，葉文軒的舊電腦自動開機。文檔裏緩緩浮現新詩，署名處跳動著兩行血字：
    &34；他們摘走我的名字時
    我正把月光縫進母親的壽衣&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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