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霧
    暮色像融化的柏油般裹住城中村，林深蹲在巷口垃圾桶旁，不鏽鋼飯盒裏幾片蔫黃的菜葉泛著油光。他習慣性摸了摸左臂的繃帶，那裏還殘留著三天前被鋼管砸過的鈍痛。拆遷公告在頭頂鐵絲網上獵獵作響，遠處工地的探照燈刺破灰霧，將他的影子拉長成佝僂的問號。
    "深哥！"蘇瑟的聲音從巷尾傳來，少年裹著褪色的牛仔外套，懷裏抱著半袋發黴的掛麵。他總這樣突然出現，像隻警覺的灰鼠，"西街垃圾站有批紙箱，能換二十塊。"
    林深別過臉咳嗽，喉結滾動時牽扯到胸腔的舊傷。去年冬天在建築工地，他親眼看見工頭把蘇瑟踹下三米高的腳手架。少年在空中劃出扭曲的弧線，落地時右手卻死死護住懷裏的飯盒——那是他留給妹妹的生日禮物。
    "你手還沒好利索。"林深把飯盒推過去，指尖殘留著水泥的粗糲。蘇瑟的指甲縫裏嵌著洗不淨的油漆，虎口處結著暗紅的痂，那是長期握切割機的印記。
    第二章 暗湧
    拆遷隊進駐的第七天，他們在垃圾場深處發現了那台機器。生鏽的齒輪間卡著半截人指，無名指上的金戒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蘇瑟突然抓住林深的手腕，少年掌心全是冷汗："深哥，這戒指是王瘸子老婆的。"
    林深後背抵住潮濕的磚牆。王瘸子是這片區的黑蛇，三年前為搶地盤打斷了七個人的腿。他記得那個暴雨夜，蘇瑟蜷縮在漏雨的棚屋裏，懷裏抱著高燒的妹妹。急救車的鳴笛穿透雨幕時，王瘸子的手下正往他嘴裏塞沾血的刀片。
    "他們在找東西。"蘇瑟的呼吸噴在他頸側，帶著鐵鏽味，"今早老張頭被拖進巷子前，嘴裏一直念叨"密碼本"。"
    第三章 驚變
    變故發生在中秋夜。林深蹲在配電房檢修線路時，聽見頭頂傳來熟悉的金屬摩擦聲。王瘸子的手下像壁虎般貼著牆根移動，手中電筒光束掃過配電箱的瞬間，他看見蘇瑟被反剪雙手吊在橫梁上。
    "林師傅好眼力。"王瘸子從陰影裏踱出，金牙在月光下閃動，"這小子偷了老子的賬本。"他踢了踢腳邊的鐵桶，半截斷指滾到林深腳邊，"你說，他妹妹的骨髓配型該值多少錢？"
    林深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配電箱裏的閘刀在風中輕晃，他想起上個月幫蘇瑟修好的二手呼吸機。那天少年紅著眼眶說："深哥，等湊夠錢，我帶妹妹去北京看病。"
    第四章 鼠影
    當警笛聲撕破夜空時，林深正蜷縮在排水管道裏。王瘸子的打手們舉著獵犬在巷道搜索，橡膠靴踩碎玻璃的聲響此起彼伏。他摸到口袋裏的瑞士軍刀——那是蘇瑟用三個月廢品收購換來的生日禮物。
    "他們在東南角。"耳麥裏傳來蘇瑟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電流雜音。少年不知何時混進了拆遷隊，此刻正偽裝成搬運工穿梭在建材堆間。林深看見他後頸處新鮮的擦傷，那是翻越鐵絲網時留下的。
    第五章 困獸
    王瘸子點燃雪茄時，林深正盯著牆上的電子鍾。距離拆遷隊全員撤離還有四小時，而蘇瑟被困在地下車庫的配電室。他摸了摸腰間的汽油瓶，想起三天前在汽修廠偷來的扳手。
    "你妹妹的病，其實不用治。"王瘸子吐出煙圈，監控屏幕上閃過蘇瑟被鐵鏈鎖住腳踝的畫麵，"白血病晚期，撐不過這個冬天。"他突然湊近，金牙幾乎戳到林深鼻尖："但你要是肯當我的狗......"
    第六章 破曉
    淩晨三點的暴雨傾盆而下。林深握著美工刀潛入地下車庫時，聽見蘇瑟微弱的呻吟。少年被鐵鏈捆在承重柱上，右腿插著生鏽的鋼筋，暗紅血跡在水泥地上蜿蜒成河。
    "深哥走！"蘇瑟突然暴起，用牙齒扯斷鐵鏈。林深看見他後背嵌著半截刀片——那是王瘸子特製的三角鏢。少年撞翻配電箱的瞬間，刺眼的電弧照亮了牆上的塗鴉，歪斜的"忍"字下還畫著隻簡筆老鼠。
    第七章 燼羽
    林深抱著昏迷的蘇瑟衝出火場時，左手小指已在灼燒中蜷曲。消防車的鳴笛由遠及近，他看見王瘸子癱坐在警車旁，金牙不知去向。急救人員抬走蘇瑟時，少年染血的手心裏攥著半張燒焦的照片——那是他們第一次在垃圾場找到鋼鏰時拍的合影。
    第八章 歸途
    三個月後的城中村拆遷工地上，林深蹲在廢墟間翻找可回收物。蘇瑟的呼吸機擱在褪色的帆布包上，屏幕規律地閃爍。他摸到口袋裏的火車票，北京西站的紅字在夕陽下微微發燙。
    當拆遷隊的探照燈掃過時，林深突然看見牆角閃過一抹灰影。那隻獨耳的流浪貓弓起脊背，金瞳在陰影中明滅如炬。它爪下的水泥碎塊裏，半枚生鏽的齒輪正泛著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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