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霓虹燈在水窪裏碎成斑斕光點，林默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電動車的後備箱裏還剩最後兩份炸雞外賣。手機在防水袋裏不停震動，顧客的催促信息像刀子般紮進眼睛。
    "18歲還送外賣，活該你窮一輩子！"三天前繼母李鳳娟的咒罵聲又在耳邊炸響。他縮了縮脖子，破舊的藍色雨衣領口不斷往裏灌風，後頸被金屬銘牌磨破的傷口火辣辣地疼——那是快餐店要求佩戴的工牌，刻著"097號騎手"。
    閣樓傳來細微響動時，林默正對著鏡子處理背上的淤青。塑料折疊床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十四歲的林誠抱著枕頭鑽進來，校服口袋裏露出半截雲南白藥。
    "哥，我給你帶了蛋炒飯。"少年變聲期的嗓音像隻受傷的小獸，從保溫袋裏掏出的飯盒還冒著熱氣，"用微波爐熱過三次了，媽今天在麻將館..."
    話音戛然而止。林默慌忙套上t恤的手僵在半空，後背猙獰的紫紅色痕跡在節能燈下無所遁形。那是昨天被醉漢用安全帽砸的，因為對方嫌外賣盒壓壞了披薩。
    林誠的眼淚砸在複合地板上，從書包夾層摸出皺巴巴的零錢："我攢了三個月，夠買活血化瘀貼了。"他忽然抓住哥哥的手腕，電子表在黑暗中亮起幽藍的光，"明天讓我跟你去送餐，我能幫你記路線！"
    手機在淩晨兩點瘋狂震動。林默摸黑給電動車充電時，發現後座多了個毛絨護膝——用林誠校運會得的獎金買的。充電器插頭接觸不良的火花裏，他看見弟弟蜷縮在閣樓的身影，校服褲腳又短了一截。
    暴雨預警變成紅色時，林誠正躲在便利店屋簷下抄近路。哥哥的定位在城西物流園附近閃爍，十五分鍾沒有移動。他攥著新買的護腰衝進雨幕，卻看見那輛熟悉的電動車歪在隔離帶旁，保溫箱裏的奶茶潑灑成粉色的河。
    "哥！"嘶吼聲被雷鳴吞沒。貨車刺眼的遠光燈劈開雨簾瞬間，林誠像隻撲火的飛蛾撞開呆立的身影。世界在尖銳的刹車聲中天旋地轉，他最後記得的是哥哥工牌上反光的數字，097三個數字在血泊裏泛著詭異的金紅。
    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裏，消毒水味道刺痛鼻腔。林默在icu外守到第三個黎明，手機裏躺著二十七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快餐店經理。當穿定製西裝的程振東帶著律師出現時，他以為又是來催債的。
    "林誠的血型與你們父母不符。"企業家摘下金絲眼鏡，露出眼尾與林默如出一轍的淚痣。dna報告在晨光中緩緩展開，三張相似度90的麵孔在鑒定書上沉默對視。
    暴雨季結束時，"三味坊"連鎖餐廳在舊城區開張。林默站在收銀台後調試智能點餐係統，後廚飄來弟弟特製的低糖奶茶香。玻璃門外，程振東正扶著白發蒼蒼的生母下車，老人胸前的翡翠吊墜裏嵌著張泛黃的全家福——那是1989年春天，三個男孩在國營飯店前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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