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下暫停鍵時，直播間彈幕突然炸開。第27次嚐試的短視頻依然無人問津，手機屏幕的冷光照在空蕩蕩的公寓裏，像塊漂浮的墓碑。
    "陳老師，下個月如果數據再不達標......"運營總監的語音消息在耳邊回響。我扯下領帶摔在真皮沙發上，玻璃幕牆外cbd的霓虹正在吞噬最後一絲暮色。手機突然震動，定位地圖上跳出個紅點——終南山雲隱穀，那個被戶外博主們戲稱為"都市桃花源"的地方。
    越野車在盤山公路第九道彎拋錨時，暮色已經浸透了整片鬆林。我摸出最後半包辣條正要下車，後視鏡裏突然閃過一點幽藍的光。那光芒穿透雨幕，在擋風玻璃上投射出篆體"止步"二字，辣條包裝袋在我手裏化作飛灰。
    沿著青苔斑駁的石階向上，月光在石板上刻出明暗交錯的符咒。道觀飛簷上的銅鈴無風自動，門環上的貔貅雙目泛著紅光。叩門三下，應聲而開的竟是個穿灰色衛衣的年輕人，他手腕上的智能手表顯示著心率：52。
    "林深道長在觀星台。"他掃過我背包裏的gopro，鏡片閃過數據流，"參觀需遵守三條戒律：不拍照、不錄音、不問來曆。"
    觀星台的穹頂讓我倒吸冷氣。本該是星象儀的位置，懸浮著三百六十枚刻著卦象的玉琮，中央的青銅渾天儀正在緩慢旋轉。林深將茶盞推過來時，我注意到他虎口處的老繭——不是握筆的痕跡，更像是長期握持某種精密儀器的繭。
    "這是用超導材料模擬的洛書矩陣。"他指尖輕點玉琮，穹頂突然投射出全息星圖，"通過量子糾纏與二十八宿建立坐標係，比你們網紅用的ar技術精確十倍。"
    我還沒從震撼中回神，他忽然按住我的手腕。皮膚傳來細微刺痛，智能手表的屏幕瘋狂跳動，心率數值直接衝破警戒線。"你的心神損耗度達到臨界值了。"他調出個三維腦波圖，"長期處於信息過載狀態，鬆果體已經鈣化成這樣。"
    淩晨三點的藏經閣泛著詭異的藍光。林深推開暗門，成排的服務器閃爍著呼吸燈，量子計算機"玄樞"的金屬外殼流淌著液態水銀般的光澤。"這是用道藏算法訓練的ai，能推演出最佳修行路徑。"他輸入指令，空中浮現出我的全息影像，"看看你過去七年的數據軌跡。"
    影像裏的我像被困在蛛網裏的飛蟲：淩晨兩點在剪輯室灌咖啡，生日當天給網紅女友刷火箭，醫院走廊裏對著病危通知書發呆......每個節點都連著血紅色的數據流。"你的大腦每天產生8tb信息垃圾，"林深的聲音像手術刀劃過玻璃，"而這裏——"他敲了敲太陽穴，"緩存區隻剩3了。"
    第七日破曉，我站在"信息齋戒"室。道觀提供的紙質《清靜經》還帶著墨香，智能手環被鎖進電磁屏蔽箱。林深說這是為了激活大腦原始神經突觸，但當我試圖回憶短視頻腳本時，顱內傳來細密的刺痛。
    第一場雨來得猝不及防。雨水順著瓦當墜成珠簾，我在藏書樓發現本燙金筆記本。翻開扉頁是行小楷："2023.5.20，蘇璃心跳恢複65，記憶碎片重組完成度89"。泛黃的實驗記錄顯示著各種參數，最後一頁的素描讓我瞳孔驟縮——那是我在icu守候的模樣，而畫中人手腕係著褪色的紅繩。
    "你果然找到了。"林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摘下眼鏡，露出眼角細密的紋路，"這是用腦機接口存儲的記憶體，蘇璃是你初戀女友，三年前死於車禍。"他點開全息投影，急救室的場景栩栩如生，"當時她的心跳數據傳到這裏，玄樞係統嚐試了137萬次意識上傳。"
    我踉蹌著後退，撞翻了案幾上的紫砂壺。水流過地磚的瞬間，幻化成無數數據流將我吞沒。在意識模糊的邊緣，我看到自己化作二進製代碼在虛空中穿梭，童年被父親撕毀的道觀門票、母親臨終前攥著的護身符、蘇璃最後那條未發送的語音......所有碎片都在量子漲落中重組。
    "這就是你要的真相？"林深的聲音忽遠忽近，"科技不過是修真的外衣，而你們沉迷的算法，不過是新型香火供奉。"他揮袖間，我跌坐在1998年的老式機房裏，看著年輕版的自己正在調試bbs論壇，屏幕上的代碼正悄然扭曲成符咒。
    暴雨連下了七日。第八日清晨，我在悟道室醒來，牆上多出幅水墨丹青：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在給機械心髒做手術，背景裏蘇璃的虛影在調試腦波接收器。林深正在煮茶，茶寵是個微型服務器，指示燈隨著他的動作明滅。
    "該做選擇了。"他推來塊玉牌，正麵刻著"雲隱科技cto"，背麵是太極魚圖案，"玄樞係統需要人類意識引導進化，而蘇璃的意識副本......"他頓了頓，"還在等個載體。"
    山風穿堂而過，吹散案上的《自然》期刊。最新封麵文章標題在晨光中忽隱忽現：《量子糾纏態下的意識永生研究》。我摩挲著玉牌上的太極紋路，遠處傳來索道纜車的轟鳴，混著道觀簷角銅鈴的清響，竟譜成段奇異的莫爾斯電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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