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水庫的波紋在暮色中泛著暗紅，汪遠關掉無人機遙控器，屏幕最後閃過的畫麵讓他後頸發涼——那片本該平靜的人工湖中央，竟漂浮著張半畝大小的圓形氣墊，五道人影正舉著高腳杯談笑。
    這是父親失蹤的第九年。
    手機在褲袋裏震動，直播平台不斷彈出催促開播的提醒。作為戶外探險區頭部主播，"夜眼汪少"的百萬粉絲都在等待今晚的"水庫靈異事件大揭秘"。汪遠卻盯著後備箱裏的舊物發呆，皮質足球在月光下泛著包漿，那是七歲生日時父親送的，上麵還印著褪色的"振東"二字。
    "老鐵們，我現在的位置是..."開場白說到第三遍仍覺幹澀，夜視鏡頭掃過水麵時，汪遠突然噤聲。氣墊上的銀發老者正在顛球，月光穿透那枚水晶般的球體，在他布滿老年斑的手背上投下粼粼波光。
    "流星拐！"汪遠脫口而出的刹那，足球已挾著破空聲襲來。他本能地騰空側踢，九年來在業餘聯賽磨煉的肌肉記憶驟然蘇醒，球體卻在接觸腳尖的瞬間變得像水母般綿軟。裂紋從球心輻射狀綻開，液態熒光潑墨般傾瀉，將整片水域染成熒綠。
    氣墊上的白西裝男人拍案而起，墨鏡滑落露出金魚般的凸眼："哪來的野狗？"三個保鏢模樣的壯漢踏水而來，水麵在他們腳下凝結成冰晶狀的路徑。汪遠的gopro記錄著超自然畫麵，直播觀看數正瘋狂突破七位數。
    "阿遠快跑！"銀發老者的嘶吼撕破夜幕。汪遠瞳孔驟縮——那張被魚尾紋割裂的臉，分明與書房泛黃的全家福重合。記憶如倒灌的潮水：九年前父親帶隊勘探錢塘江底隧道，十九人的工程隊僅傳回半截錄著怪吼的通訊記錄。
    鈦合金戰術手電筒劈開黑暗，汪遠在格鬥中瞥見老者鎖骨處的月牙疤——那是他六歲時玩火燒傷父親留下的。當第四個擒拿動作被本能拆解，老者突然用隻有他們知道的暗號低吼："鷂子翻身！"
    交錯的身影倏然定格。汪遠顫抖著摸向對方後頸，那個橄欖球留下的硬質腫塊真實可觸。氣墊開始劇烈搖晃，白西裝男人吐出分叉的舌頭："叛徒就該喂給錢塘君！"他的皮膚鱗片化剝落，露出下麵青灰色的魚鰓。
    混戰中汪遠扯下對方手臂，斷肢在甲板上扭曲成巨型魚鰭。父親拽著他跳進快艇，背後炸開直徑十米的漩渦，隱約可見森然利齒。"當年我們不是意外..."老人將油門踩到底，聲音混著引擎轟鳴："那些怪物需要人類幫它們避開聲呐監測！"
    直播信號在快艇撞破水牆時中斷，最後畫麵是汪遠將工程檢測用的聲波儀擲入漩渦。次日熱搜被"百萬粉主播遇襲"屠榜，打撈隊卻隻在沉船殘骸中發現片兩米長的詭異魚鰭。結案報告寫著"直播事故"，唯有汪遠知曉，衣櫃深處那枚再生皮革包裹的球狀物，每晚仍在滲出鹹腥的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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