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訪者
    林深第三次路過那棟廢棄公寓時，牆皮剝落的外牆終於顯露出暗紅色字跡。雨水衝刷過的"慈安醫院"四個字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他摸出手機對著斑駁的牆磚拍照，鏡頭突然劇烈晃動，閃光燈亮起的瞬間，他看見三樓某扇窗戶後站著穿白裙的姑娘。
    手機從顫抖的掌心滑落，砸在長滿青苔的台階上。等他撿起設備回看照片，本該是窗戶的位置隻剩灰蒙蒙的霧氣。保安老張嚼著檳榔經過，見他蹲在台階上發呆，嗤笑道："小年輕又來拍鬼樓？這棟樓十年前就拆除了，你看見的白影八成是野貓。"
    林深沒接話，目光仍盯著照片裏那扇窗。作為美院研究生，他本不該對這種都市傳說感興趣，但上周在舊書攤淘到的素描本裏，分明畫著這棟建築的結構圖。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張老照片，穿白大褂的醫生們站在樓前合影，第三排右數第二個女子側臉與他夢中反複出現的輪廓完全重合。
    "叮——"
    電梯井深處傳來金屬摩擦聲，林深猛地轉身。月光穿過破碎的玻璃穹頂，在地麵投下蛛網般的裂紋。他鬼使神差地走進大廳，腐朽的木門在身後轟然閉合。灰塵在光束中起舞，某張診療床的金屬支架上掛著串風鈴，叮咚聲與他的腳步聲共振。
    "你看得見我？"
    清泠的女聲驚得他撞上牆壁。逆光中浮現的少女穿著染血的白裙，烏發間別著支斷裂的玉簪，蒼白的指尖正撫過牆上的血手印。林深發現那些暗褐色的汙漬竟組成模糊的人形，像是有人被拖拽著留下掙紮的痕跡。
    第二章 往生錄
    "我叫蘇璃。"少女坐在診療床上，裙擺下的雙腳懸空，"2003年7月15日，我在這裏被活埋時，聽到了地底傳來鐵鏈斷裂的聲音。"
    林深後退半步撞上診療車，金屬托盤裏的手術刀叮當作響。他摸到口袋裏的素描本，快速翻到畫著解剖圖的那頁："這是你嗎？第三根肋骨有蝴蝶狀胎記。"
    蘇璃的瞳孔驟然收縮。她伸手觸碰畫像，指尖穿過紙頁時帶起細小的漩渦："你怎麽會有這個？當年他們解剖我的遺體時，有個實習生偷偷畫了這些......"
    話音未落，整棟樓突然劇烈震顫。牆皮簌簌剝落，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符咒。蘇璃猛地扯住林深的手腕，白裙化作透明："快走！他們在追捕逃脫的魂魄！"
    第三章 朱砂咒
    林深在狂奔中撞翻三個垃圾桶，身後傳來指甲抓撓鐵門的聲音。轉過三條巷子後，他跌坐在24小時便利店門口，收銀台後的女孩正在看綜藝節目，渾然不覺窗外翻湧的黑霧。
    "你被下了朱砂咒。"穿連帽衫的男生突然出現在他身後，手機屏幕亮著定位地圖，"從慈安醫院出來的人都會中這種咒，七日內會......"
    話音未落，男生的喉嚨湧出黑血。林深眼睜睜看著他的身體像漏氣的氣球般幹癟，便利店招牌上的霓虹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無數慘白的手掌拍打著玻璃幕牆。
    "往生錄！"黑影中傳來蒼老的聲音，"用你的血在便利店冰櫃門上畫往生咒！"
    第四章 倒影人
    冰櫃裏的凍品在林深掌心劃破時凝結成冰晶，他咬破手指按在結霜的門板上。鮮血順著"速凍水餃"的字樣蜿蜒，逐漸形成扭曲的梵文。當最後一筆完成時，冰櫃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聲響。
    穿白大褂的醫生從冰櫃裏坐起身，脖頸呈180度扭轉："終於等到畫魂師的後裔。"他舉起手術刀，刀鋒上映出林深驚恐的臉，"當年他們用我的手解剖了三百具屍體，現在該還債了。"
    蘇璃的玉簪突然穿透冰櫃玻璃，簪尖沒入醫生眉心。在飛濺的血珠中，林深看見無數記憶碎片——2003年的暴雨夜，穿白裙的少女被捆在解剖台上，主刀醫生摘下口罩露出與眼前人相同的臉。
    第五章 陰兵借
    "他們在轉移屍骸。"蘇璃拽著林深躲進地鐵隧道，身後追著飄忽的藍火，"慈安醫院的地下有三條陰兵道，每晚子時會有怨靈集體遷徙。"
    隧道深處傳來鐵鏈拖曳的聲響，林深的手電筒照見牆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某個岔路口，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鏡麵瓷磚上做出不同動作——舉著手術刀，腳下踩著染血的病曆本。
    "別看鏡子！"蘇璃捂住他的眼睛，"陰兵會附身在活人的倒影裏。"她冰涼的手指劃過他後頸，林深感覺有無數螞蟻在啃噬脊椎，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哀嚎。
    第六章 往生舟
    他們在跨江大橋下找到艘破舊漁船，船頭擺著生鏽的骨灰壇。蘇璃割破手腕將血滴入江水，血珠竟凝成蓮花狀漂浮。"這是往生舟，能載冤魂渡忘川。"她解開衣領，心口處的蝴蝶胎記正在滲血，"但需要活人做引魂燈。"
    林深搶過美工刀劃開掌心，鮮血在船板上畫出符咒。當江麵泛起魚肚白時，他看見自己的血在晨光中蒸騰成霧，霧氣中浮現出三百個透明人影。蘇璃的白裙在風中獵獵作響，她伸手觸碰某個虛影，那虛影突然轉頭看向林深——正是素描本裏畫過的實習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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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燼餘香
    第七夜，林深在慈安醫院廢墟找到蘇璃的骨灰盒。盒蓋上刻著生卒年月：2003.07.152003.07.16。當他顫抖著打開盒蓋時，手機突然收到新聞推送：二十年前失蹤的醫學院實習生遺體在建築工地被發現，屍骨手腕係著染血的玉簪。
    暴雨傾盆而下，骨灰盒裏的灰燼突然聚成小人。蘇璃的指尖點在他眉心，往昔記憶如潮水湧來——原來他幼年走失那夜，正是被蘇璃從車禍現場救起。她用最後的力量將他推出火場，自己卻因魂飛魄散無法相認。
    第八章 不夜書
    現在林深成了新的守夜人。在城中村頂樓的出租屋裏，他整夜繪製《百鬼夜行圖》，每完成一幅，窗外的霧氣就淡一分。畫到第三十六幅時，他畫出了蘇璃站在解剖台前的模樣，畫中人的眼睛突然轉動，筆尖不受控製地補全了被撕毀的病曆本。
    畫中飄落的紙頁顯示，當年主刀醫生的真實身份竟是蘇璃的孿生哥哥。為掩蓋醫療事故，家族將蘇璃獻祭給邪術，而她心心念念的"遷葬"，不過是想讓兄妹的屍骨得以安放。
    第九章 往生咒
    清明夜，林深帶著骨灰盒和畫稿來到跨江大橋。當江水漫過盒蓋時，三百盞河燈自動燃起，火光中浮現出蘇璃的虛影。她穿著洗淨的白裙，腕間的玉鐲叮咚作響，與林深珍藏的舊玉佩發出共鳴。
    "該醒了。"蘇璃伸手撫過他臉頰，林深感覺靈魂正在抽離軀體。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瞬間，他看見自己的身體在畫架前繼續揮毫，而真正的自己已化作畫中執筆的書生，與蘇璃在永恒的畫境裏相視而笑。
    第十章 不燼燈
    次日報紙頭條刊登著離奇新聞：青年畫家在畫室猝死，現場發現三百幅未完成的《百鬼夜行圖》，其中最後一幅的落款日期顯示為2003年7月16日。而城中村出租屋裏，那幅未完成的畫作仍在繼續變化，畫中書生的麵容逐漸與某個新搬來的租客重合。
    每當子夜鍾聲響起，畫中人會輕輕轉動手腕上的玉鐲。樓下便利店的冰櫃發出嗡鳴，凍品區第三排的速凍水餃包裝上，隱約浮現出血寫的往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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