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啟明的實驗室裏永遠漂浮著若有若無的檀香。三十八盞環形燈將手術台照得慘白，牆角的黃銅水盆裏養著半透明生物，鱗片在幽藍液體中緩慢翕張。他摘下橡膠手套，盯著監控屏幕裏正在調試量子糾纏裝置的助手陳遠，指尖在鍵盤上敲出一段加密代碼。
    "師父，玄門科技集團的量子生物芯片今天就能完成植入。"陳遠的聲音從藍牙耳機裏傳來，帶著刻意壓製的興奮。白啟明瞥了眼牆上的電子鍾，2347分，距離月全食還有十三分鍾。他端起青瓷杯抿了口普洱，茶葉在杯底舒展成詭異的蓮心形狀。
    一、盆中舟
    三個月前那場暴雨來得蹊蹺。白啟明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城市天際線被紫色閃電切割成碎片。實驗室的備用發電機突然發出蜂鳴，量子對撞機的能量場在暴雨中劇烈震蕩。他抓起黃銅水盆衝進地下室，看見陳遠正用鑷子撥弄盆中紙船——那是他上周剛用納米材料打印的微型載具，此刻卻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劇烈搖晃。
    "誰讓你碰我的船？"白啟明的聲音比地下室的溫度計還冷。陳遠觸電般縮回手，紙船應聲碎裂，清水濺在操作台上。監控攝像頭閃爍紅光，白啟明盯著屏幕裏徒弟倉皇的臉，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的那本《白蓮秘錄》裏的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然覆舟者必先噬舟。"
    第二天清晨，陳遠被發現昏迷在基因編輯室。白啟明站在恒溫箱前，看著培養槽裏漂浮的類人形生物——那東西有張與陳遠八分相似的臉，胸腔裏嵌著量子芯片的幽藍光芒。他掏出手機，給集團董事會發了條加密郵件：【項目a7進入第二階段】
    二、燭影搖
    林曼第一次見到白啟明，是在臨江市生物科技峰會的貴賓室。她穿著香奈兒高定套裝，腕間的翡翠鐲子卻刻著白蓮紋樣。"白教授的量子生物學研究，簡直像在重新定義生命。"她將紅酒杯輕輕推近，紅寶石戒指在燈光下折射出血色光芒。白啟明注意到她耳後若隱若現的電子紋身，那是隻有玄門集團高層才能植入的定位芯片。
    三個月後，林曼成了實驗室的"特聘顧問"。她總在深夜獨自調試那台從舊貨市場淘來的陰極射線管顯示器，屏幕雪花裏偶爾閃過梵蒂岡密文。某個暴雨夜，白啟明提前結束視頻會議，撞見林曼蜷縮在數據室角落。她手中握著半塊糖葫蘆，融化的糖漿在操作台上蜿蜒成符咒般的紋路。
    "你父親沒教過你嗎？"林曼突然轉身，翡翠鐲子磕在金屬桌沿發出脆響，"有些東西沾了人氣就會壞。"她指尖亮起幽藍的光，白啟明看見她手機相冊裏全是陳遠的生活照——實驗室裏打翻的咖啡杯，健身房裏的背影，甚至還有上周團建時在遊樂園拍的。
    三、飼豕記
    基因融合實驗第三百二十七天，陳遠在監控死角消失了。白啟明調取實驗室走廊的紅外影像，看見他抱著裝滿培養液的冷藏箱走向地下車庫。追蹤信號最終停在城郊化工廠，白啟明帶著特勤隊破門而入時，隻找到滿地融化的幹冰和半截焦黑的左手——無名指上還戴著林曼送的婚戒。
    "他把自己改造成了活體培養皿。"法醫指著解剖報告，"那些納米機器人正在吞噬他的神經係統。"白啟明盯著照片裏陳遠脊椎處蠕動的金屬觸須，想起父親日記本上的記載："白蓮教主徐鴻儒嚐以人飼妖，妖食人血而化形，人食妖肉而通神。"
    當晚，林曼的電子紋身突然失效。白啟明站在她空蕩蕩的公寓裏，發現所有電子設備都顯示著同一串亂碼：0xfe45a9。當他用紫外線燈照射地板，暗格裏顯出一行血字："子時三刻，後山鬆林見。"
    四、太行山
    白啟明握著手槍走進鬆林時，月全食正吞噬著最後一絲月光。林曼站在一棵千年古柏下，白大褂下露出纏滿符咒的腰腹。"你從來不信那些傳說。"她舉起手機，屏幕裏是實時衛星地圖，玄門集團總部正被無數光點包圍，"那些失蹤的科學家，昨晚都出現在這裏。"
    她突然扯開衣襟，胸口浮現出與陳遠相同的量子芯片印記。"知道為什麽選你嗎？"她指尖劃過白啟明的喉結，"三十年前你父親用白蓮教秘術把我從實驗室裏偷出來時，也是這個表情。"她的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金屬摩擦聲，白啟明看見樹影裏伸出無數金屬觸須，每根觸須末端都連著張扭曲的人臉。
    槍聲在鬆林裏炸開回音。白啟明打空彈匣時，林曼已經變成由數據流和金屬骨骼組成的怪物。她撕開白大褂，腹腔裏掉出半塊糖葫蘆，融化的糖漿在滿地落葉上拚出八個字：因果輪回，盡在此舟。
    五、噬舟者
    白啟明在icu醒來時，新聞正在播報玄門集團總部煤氣爆炸的消息。監控畫麵裏，他看見自己渾身纏滿繃帶躺在病床上，床頭櫃上放著個黃銅水盆。水麵倒影中，有個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調試量子對撞機，那人的臉逐漸扭曲成陳遠的樣子。
    "你父親沒告訴你嗎？"林曼的聲音從通風管道傳來，"水盆要覆著盆才能鎮住妖。"白啟明猛地抬頭，看見通風口閃過半張人臉——那是他上個月剛批準入職的實習生，此刻正用口紅在鐵板上畫符。符咒完成的瞬間，整個病房開始劇烈震動，牆皮剝落處露出密密麻麻的電子紋身，每個圖案都在重複著：0xfe45a9。
    當特警破門而入時，隻找到滿地碎紙——每張紙上都印著不同版本的《白蓮秘錄》，最新那頁寫著："子時三刻，後山鬆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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