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門在身後塌陷。
    足以撕裂時空的“信息風暴”，被硬生生封死在另一個宇宙的門楣之外。
    然後，隻有墜落。
    飛船燃燒著劃破高空。這艘從背叛與毀滅中突圍的鋼鐵孤舟，在穿透那道夾帶未知與希望的門時，命運便已寫好。它開始解體，如一顆耗盡光與熱的疲憊流星，朝那片陌生卻充滿生命氣息的——蔚藍大地——俯衝而去。
    撞擊。撕裂。繼而死寂。
    伊娃第一個從金屬與焦糊味織成的黑暗裏醒來。她掙紮著解開安全束縛，喉間幹澀，卻仍保持軍人的冷靜：“……各位，報告狀態。”
    “巴克在。”角落裏，破爛不堪的“歌利亞”級機體獨眼重啟，微弱藍光一閃一滅，“義體重度損毀……動力骨架失衡……意識核心穩定。”
    雷梟、小五也相繼蘇醒。虛弱，卻活著。所有人的目光，最後落在艦橋中央那名靜靜躺著的男人——林戰。
    他的身體完好無損。仿佛能將船體撕碎的衝擊，一觸及他的皮膚便被某種無形之力撫平。然而他的意識，在引導那場幾乎吞沒“靜滯之域”的風暴後，深潛進那顆同樣充滿未知與險意的“知識核心”最深處，杳無回音。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殘骸區。”蘇離開口。曆經生死後鑄成的堅韌，讓她的聲音像刀鋒一樣幹淨利落。
    她和伊娃率先外出勘察。這是一片生機勃勃的原始叢林：空氣可供呼吸，濕潤而帶著清甜；但能量場讀數不穩，像被看不見的溪流不斷牽扯。植物含水量極高，顏色卻豔得過分，仿佛每一片葉脈都在放光。
    傍晚很快降臨。天空那顆散發柔金的恒星緩緩沉入地平線。飛船殘骸旁，第一堆篝火被點燃，溫暖翻起，照亮焦黑的碎片與傷痕。
    林戰沉寂之後，蘇離將悲痛壓進胸腔最深處，像把破口生生縫上。她迅速分配任務：
    “伊娃、雷梟，建立外圍警戒。”
    “巴克，盡快恢複最低限度的防禦係統。”
    “小五，和我搭建臨時營地，優先醫療與儲水。”
    命令不高，卻堅定。人群在她的節奏裏重新運轉起來。
    第一夜。上半夜由伊娃守望。
    叢林被奇異星光塗抹成層疊的陰影。風穿過葉隙，發出細小卻連貫的沙沙，像遠處無形的潮汐。伊娃靠在一截殘破艙壁後，調整能量步槍的冷卻模塊，目光掃過每一處可能的掩體。她的戰場直覺在窒息般地收緊——不是因為聲響，而是因為“沒有聲響”。
    蟲鳴在某一刻徹底消失了。
    她的瞳孔猛然縮緊，緩緩抬槍，指向前方那叢被星光照得發亮的蕨葉。熱像儀讀數詭異地在零上零下輕輕擺動，像有什麽正與環境溫度進行聰明的對衝。
    那不是野獸。
    那是——智慧。
    “蘇離。”她低聲通報，“外圍有異常，方位一三五度，距離四十二米，熱源擬態。”
    篝火旁的影子同時一跳。雷梟無聲起身，巴克的獨眼亮度提升了一個檔位，小五暫停了手裏的固定工作。蘇離握緊隨身匕首，目光穿過火光與黑暗的交界。
    林戰依舊沉睡，胸口的起伏穩如錨點。
    叢林裏什麽也沒有；可每個人都感到自己正被目光觸碰——那種從皮膚一路按到神經末梢的凝視，冷而耐心，像是在翻檢一本剛剛翻開的書。
    我們被注視了。
    不是獵物的注視，而是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