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跑去拿來了藥，黃大夫打開看，細細地看了看聞了聞後，搖頭：“並無異樣。”
    然後他若有所思，走到院裏的小爐旁，那罐子裏正煎著藥，汩汩冒著熱氣。
    黃大夫拿起竹筷挑起裏麵的藥材，這一看，他的瞳孔收緊了。
    “怎麽了？這是上午才熬上的。”琴心和馮嬤嬤跟了過來。
    黃大夫不語，隻一手拎起那藥罐，將它整個兒傾倒過來，藥水淌出去後，藥渣滿地都是。
    “你們看這是什麽？”黃大夫指著其中的塊狀物。
    琴心瞧不出來：“就是那包藥裏的。”
    “非也，這隻是一些類似的根狀物，還有這些、這些均是如此……”黃大夫激動不已，“這些東西非但無藥效，甚至還有毒，吃了怎麽會好！”
    琴心嚇了一跳：“難道藥鋪有人搞鬼？”
    “不是。”馮嬤嬤手腳麻利地鏟起那些東西，將它們重新倒回去，示意大家先進屋。
    馮嬤嬤從袖籠裏拿了銀子給黃大夫：“今日之事，還請黃大夫暫且保密。琴心，送黃大夫出去。”
    黃大夫拱了拱手，拎了藥箱離開了。
    馮嬤嬤站在窗前，警惕地看了一眼院中，然後緩聲道：“那幾包藥都正常，隻怕是熬藥時出的事。”
    琴心驚愕莫名：“可都是奴婢守著熬的啊。”
    “半途中你離開過嗎？”
    “這……”琴心沉默了一會兒，“嗯，有時我去了郡主屋裏，有時又去了廚房或者茅廁。”
    馮嬤嬤深吸一口氣：“那就是了。”
    “奴婢馬上重新熬！我這就將那東西倒掉。”琴心說完就要出去。
    馮嬤嬤攔住她：“不用，今日就這樣，一會兒該洗罐子洗罐子，該做事做事，等到明日再瞧瞧……”
    琴心瞬間明白了。
    馮嬤嬤這是要放線釣魚、引蛇出洞，她嗯了一聲，乖巧點了點頭。
    “此事先瞞著二小姐，莫讓她憂心，先抓到那人再說。”
    “好，奴婢知道了。”
    第二日，琴心又早早熬上了藥，瞧著沸騰開來，她將火弄小了些，然後徑直進了裏屋。
    果不其然，隻是些微的功夫，一個梳著雙丫髻、皮膚黝黑的胖丫鬟走到了藥罐前，再從兜裏摸出一個紙包，將裏麵的東西倒了進去。
    這胖丫鬟叫春杏，年紀隻有十二三歲，是上次人牙子送來的，瞧著單純老實，馮嬤嬤就讓她留了下來。
    誰料，竟幹出這事來！
    她剛一倒，馮嬤嬤馬上嗬斥起來：“你在做什麽？”
    春杏聽見質問，嚇了一跳：“奴婢沒有、沒做什麽……”
    馮嬤嬤猛地倒了那藥罐檢查，果不其然，藥裏又多了那相似的塊狀物。
    “沒做什麽？那這是什麽？”
    “這、這是琴心姐姐讓我加進去的！”
    琴心緩緩從屋裏走出：“胡說什麽！我何時讓你加了？誰指使你做的？是不是大小姐或者淑妃娘娘？”
    春杏哭了起來：“真的沒有其他人。”
    “還在這裏胡說八道，”琴心氣極了，“不說實話是嗎？非要打你嗎？”
    琴心走了過去，啪啪給了春杏幾巴掌，春杏哭哭啼啼的，臉淚鼻涕糊了一臉：“奴婢錯了，奴婢不該接那藥包。對不起，求求放了奴婢吧。”
    馮嬤嬤氣不打一處來，馬上拿出春杏的身契來，叫來了人牙，將她發賣了出去。
    這種進了大宅院的婢女，若是被攆出來再次發賣，隻能去些不入流的地方。
    春杏一直嗚嗚地哭，但哀求也無用，很快被拖了出去。
    馮嬤嬤鬆了一口氣，叮囑起了琴心：“日後一定要萬分小心，千萬別讓人鑽了空子，二小姐的身子……再也折騰不起了。”
    琴心咬著下唇，低聲應了。
    兩人不敢驚動其他人，他們在孟家處處受困，除了隱忍蟄伏，別無他法。
    她們隻希望主子身子快些好起來，再談其他。
    此後的好些天，琴心每次煎藥都親自守著，一步也不曾離開。確保那藥從到碗中絲毫不離開視線。
    隻是，雲冉的病情卻始終沒什麽進展。
    她日複一日的咳嗽，每天總會嘔出幾口血來，人也越發沒精神。
    黃大夫也來過兩次，他說之前拖得太久，傷了肺腑，除了慢慢治，也沒其他辦法。
    馮嬤嬤和琴心越來越焦灼，看著主子一天天的虛弱下去，她們比誰都著急。
    除了擔心雲冉，她們也擔心沉玉。
    沉玉的外傷差不多好了，隻是那板子傷了腿，現在行走不得，隻能躺著養傷。大夫說恢複成多少就看她的造化了。
    沉玉擔心自己癱了廢了，總是偷偷地哭，連飯也不肯吃。
    這天，琴心端進去的飯食，又原封不動端了出來。
    雲冉瞧見了，對馮嬤嬤說：“要不把沉玉送出孟家，讓她爹娘照顧著吧，有爹娘在，定能好得快些。”
    沉玉的爹娘替雲冉管著鋪子生意，他們在外麵有個小院子，也不算遠。
    馮嬤嬤聽得心裏難受，二小姐也有爹娘呢。
    可她的爹娘活著跟死了有何區別？二小姐病了這麽久，他們也不聞不問，他們的心太狠了！
    她聽了二小姐的話，第二天就將沉玉送了出去。
    沉玉本來不願意，可馮嬤嬤嗬斥起她，說她在這裏幫不了忙還添亂，她才哭著答應了。
    沉玉走的時候一個勁地說：“等奴婢好些再回來。馮嬤嬤你一定要告訴給二小姐啊。”
    “知道了知道了。”馮嬤嬤揮了揮手，看著那輛馬車離開。
    不知為何，她心裏亂亂的，總感覺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她用力搖頭，把這個念頭排了出去。
    很快到了冬至……一年中最冷的時日。雲深閣裏一早就燉煮了羊肉湯，可是雲冉卻吃不了。
    牛羊肉屬發物，且易上火，不適合肺疾患者。
    她靠在榻上，看著琴心小口小口地喝湯，淺笑著打趣：“好喝嗎？”
    琴心嗯了一聲，可是扭過頭時，眼淚卻淌了下來……郡主瘦了好多好多，她看起來幾乎快要……快要死掉了。
    她尋了個借口走了出去，將碗放下後快步出了雲深閣。
    她一路疾走，走到綺夢閣裏，對那裏的嬤嬤說：“麻煩告訴大小姐，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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