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周圍的人群。這時，一個年輕的網友走上前來，略帶興奮地說：“你是直播的那個督導員吧，我們看到平台推送，就找過來看看你工作。” 林紓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忘了關手機定位，導致直播平台把他的工作位置泄露出去了。
    這時，一位大媽特意從人群中擠到前麵，她身材微胖，臉上寫滿了不滿與急切，手裏還拎著一個菜籃子，幾棵蔫巴巴的青菜耷拉在籃子邊緣。大媽一把拽住林紓的胳膊，力氣大得讓林紓微微晃了一下。她伸長脖子，瞪大了眼睛，使勁盯著林紓胸前的胸牌，嘴裏大聲嚷嚷著：“你就是昨天直播那個督導員？可算找到你了，我要投訴！昨天在這市場買的菜一點都不新鮮，回去炒了吃著味道也不對，肯定有問題！”
    林紓先是一怔，隨即禮貌地輕輕抽出胳膊，臉上擠出一絲職業性的微笑，說道：“大媽，您先別著急，您跟我說說具體情況，是在哪家攤位買的菜，有什麽不新鮮的表現？” 他邊說邊從口袋裏掏出筆記本和筆，準備低頭記錄。
    就在他低頭的瞬間，耳邊突然傳來好幾聲相機快門的聲音。他心裏 “咯噔” 一下，不用抬頭也知道，周圍那些好奇的網友正在拍照。
    結束了在城西農貿市場那充滿壓力與挑戰的工作，林紓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往辦公室走去。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的身上，可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街道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各自忙碌著，而他卻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滿心都是這一天所遭遇的種種糟心事。
    他正走著，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平台分成到賬的消息。他掏出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 “3.28 元”，心裏一陣苦澀。為了那次直播，他付出了那麽多精力，本以為能有一些不錯的收獲，可如今這微薄的分成，就像是對他所有努力的無情嘲諷。這點錢，或許連一杯咖啡都買不到，卻讓他承受了那麽多的指責和質疑。他苦笑了一下，將手機塞回口袋，腳步也變得更加沉重。
    當他經過小區門衛室時，熟悉的保安大叔正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看到他走過來，立刻笑著抬起手，大聲喊道：“喲，這不網紅嘛！” 那聲音在安靜的小區門口顯得格外響亮。林紓的身體瞬間僵住了，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耳光。“網紅” 這個詞，在他聽來是那麽的刺耳，它不再是一種榮耀，而是變成了一種羞辱。他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衝著保安大叔點了點頭，腳步匆匆地離開了，隻希望能快點逃離這個讓他尷尬的地方。
    好不容易走進了辦公樓的電梯，林紓鬆了一口氣，靠在電梯的角落裏，閉上眼睛，想要短暫地休息一下。
    可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一陣輕微的 “哢嚓” 聲，緊接著一道刺眼的閃光燈亮起。
    他條件反射地側過臉，幾乎是在瞬間，直播時那些觀眾嘲笑他顯胖的話語又在他腦海中回響起來。
    夜幕如墨般沉沉地壓下來，城市的喧囂漸漸歸於寂靜。林紓拖著仿佛灌了鉛的雙腿回到家中，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沉重的心事上。他走進臥室，燈光昏黃而黯淡，映照著他疲憊又憔悴的麵容。
    他機械地洗漱完畢，緩緩爬上床，然而，當他的身體接觸到床鋪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晚的失眠又要變本加厲了。白天的種種遭遇，像潮水般在他腦海中翻湧，那些嘲諷的話語、異樣的眼神，還有那微不足道的平台分成，如同一把把尖銳的刺，一下又一下地紮在他的心口。
    他心煩意亂地在床上翻來覆去，床單被揉得皺巴巴的。終於，他煩躁地抓起放在枕邊的手機，手指有些麻木地打開直播平台，想要看看那些讓他又恨又無奈的直播數據，仿佛這樣能找到一絲自己工作成果的痕跡，又或是能為自己所受的一切找到一個解釋。
    屏幕上的數據冰冷地呈現著，點讚數寥寥無幾，評論區裏那些惡毒的言語依舊像毒蛇般盤踞在那裏。
    林紓麵無表情地滑動著屏幕，眼神空洞而麻木。突然，一個特殊的 id 映入他的眼簾。
    這個 id 全程沒有在評論區發過一句話，卻完整地觀看了整場直播。
    他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個模糊的綠色影子，瞳孔裏映著幽藍的光。頭像像素低得可憐，隻能看出是團不規則的綠色，像團被揉皺的青團皮 —— 這個發現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簡介欄裏 "青團作坊三月上新" 的字樣在黑暗中泛著詭異的白光，每個字都像根細針紮進視網膜。
    他想起上周突擊檢查的那家青團作坊，潮濕的牆皮剝落處爬著黴斑，案板上的麵粉混著老鼠屎，店主擦手的抹布比地溝油還黑。當時他捏著鼻子拍下證據，店主追出來時喊的正是 "三月要上新口味"。此刻這個 id 的頭像雖模糊，卻莫名讓他想起店主油膩的笑臉 —— 那笑容曾在整改通知下達時，藏在卷簾門後陰惻惻地目送他離開。
    手機突然黑屏，鎖屏鍵的冷光在他眼底碎成星芒。他翻身下床，膝蓋撞在床沿發出悶響，卻渾然不覺。拉開窗簾，樓下路燈把梧桐樹影投在牆麵，晃成一片張牙舞爪的暗綠，與手機裏的模糊影子重疊。他盯著樹影，喉嚨裏泛起苦意：是巧合嗎？還是某個熟悉的陌生人，正通過數據的縫隙凝視他？
    次日巡查時，林紓的腳步不自覺轉向新開的青團店。玻璃幕牆映著正午的陽光，店名用鎏金字體寫著 "青嵐記"，可那蜿蜒的筆畫讓他莫名想起被查封作坊的招牌。推開門時風鈴輕響，甜膩的艾草香混著人工香料味撲麵而來，他下意識屏住呼吸。
    玻璃櫃裏的青團碼得整整齊齊，翡翠色的外皮泛著油光。
    林紓湊近時，瞳孔突然收縮 —— 每個青團頂部都有個橢圓形壓痕，邊緣帶著細密的指紋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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