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耀翻個白眼，他這又不是因著怕苦。
    含著果脯掀開些許簾子，看到玄淵的坐騎正被侍衛牽著走。
    “他們都是騎馬，你待這裏不礙事？”林霖耀的視線在那匹駿馬身上駐足。
    黝黑馬身線條流暢，肌肉結實，蹄聲穩健。
    觀其外貌，便知是一匹難得一見的良駒。
    “我不想湊這個熱鬧，你看那些街道巷口裏。”玄淵目光隨著掀開的縫隙往外望。
    林霖耀疑惑看過去。
    沿街跪拜皇室轎輿的平民百姓，大多衣衫襤褸麵色饑黃。
    麵對隆重的秋獮隊伍，眼裏似有股掩蓋不住的憤恨之色。
    “耀兒，這可是帝都，時國最為富饒之地。”玄淵眸色沉著。
    林霖耀收回視線，輕握玄淵的大手。
    “這次秋獮不合時宜……”
    戰事剛消，國庫空虛，正是百業待興之時。
    玄淵嘴角輕揚，“連耀兒都能懂的道理，為何皇上不懂。”
    林霖耀頓時眉頭緊鎖。
    玄淵伸手拂過他的眉間，“帶你去玩的，可不是讓你在這裏愁眉不展。”
    “好吧，等林公子稍後為你獵得頭籌。”林霖耀深知玄淵所意，順勢岔開話題。
    玄淵眉峰一挑，“那便先謝過了，本王等著林公子的頭籌。”
    林霖耀輕笑出聲。
    秋獮獵場與帝都之間的距離甚遠，抵達之時，眾人的神態顯得較為疲憊。
    侍衛已經預先搭設行營，恐使各位貴人久等。
    不消片刻，玄佺偕同林氏姐妹已先行入住黃帷帳。
    玄淵從馬車下來後，頓時吸引了正在等候分營的其餘人。
    隨後下車的林霖耀被玄淵擋了個嚴實，一時他們倒是看不真切。
    “林府這是燒了哪門子的高香？庶女得皇上青睞有加，連嫡次子也牢牢把控了皇叔。”
    “奇也怪哉。”
    “護得太嚴實了，真想一睹風采。”
    “噓！想死？等會被皇叔聽到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一群宗親子弟被激起了好奇心，伸脖探頭的窺視，屬實初生牛犢不怕虎。
    玄淵攬著林霖耀，餘光掠過他們之時，聲音戛然而止。
    攝政王的營帳與玄佺的距離相對較近，不一會，那身影便消失在帳內。
    “看吧！叫你們別說了。”
    “不說便是了，明日觀圍的時候自然見了。”
    “走了，我們住的邊帳呢。”
    一群宗親子弟聚得是有伴，嬉嬉鬧鬧中便去邊帳尋住所了。
    經過一夜的休整，等玄淵為林霖耀穿戴好戎裝騎服出來時，已聞一片喧鬧號角聲傳來，聲聲震耳。
    兩人統一的玄衣墨發白玉冠，腰間衣擺金線紋，打扮利落。
    “這是做什麽呢？”林霖耀好奇詢問玄淵。
    “布圍，壓山而下，將獸群驅趕到一個範圍內再狩獵。”玄淵手中提著一張彎弓。
    兩人到達看台已是圍畢之時。
    玄淵牽著林霖耀向玄佺請安後，尋到他們的位置落座。
    所有人的目光似有似無皆要往他們那邊看上幾眼。
    在玄淵視線警告之下，又立即移開。
    看台正中間，玄佺此刻才得以真切地目睹傳說中的林小公子。
    “果真是俊俏……”玄佺目光也不由多打量幾次。
    “皇上～”林巧適時喚了聲。
    玄佺這才收回視線，左擁右抱。心中感觸而起，公子雖俊俏但還是美人甚合心意。
    “回稟皇上，圍畢可馳獵了。”德福傳達著消息。
    “年年秋獮皆是高手過招，結果毫無懸念，甚是乏味。”
    玄佺注視著台下，隻見皇室子弟與各部大臣的公子們均已準備妥當，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
    擺擺手示意德福可以傳話開啟馳獵了。
    “皇上，臣有一個建議，不知當不當講。”許康年站起來躬身施禮道。
    “但說無妨。”
    “馳獵無趣，不妨加點彩頭，設個賽事。”
    “哦！這倒有趣！”玄佺聞言頓時來了興趣。
    許康年笑容堆滿了臉，可見這一策略恰得其時。
    玄佺最是愛好這些玩法之人，許康年的建議正好投其所好了。
    “如何比法，許尚書快道來。”
    “皇子裏與各部各排一名未曾參加過秋獮的選手，也當為年輕人一些展示的機會，一炷香時間內，獵物最多者勝。”
    許康年剛一說完，兵部尚書劉世忠不由嘖笑一聲。
    這許康年倒是會謀劃，今年秋獮正是他那嫡子初次參加。
    想要脫穎而出，打著這如意算盤呢。
    “有意思！頭籌設什麽合適呢？大家不妨說說。”玄佺一手撐至桌上，當真是認真思考著。
    “投注。”
    一語驚四座。
    秋獮哪有下注的，和那市井小民有何不同。
    玄佺怒視而起，“荒唐，何人膽大妄言。”
    “皇上不是要樂子嗎？不合意？”玄淵聲音不緊不慢戲謔道。
    眾人不無聽出了一股子嘲諷意味。
    “原來是皇叔的提議，這……眾愛卿意下如何？”玄佺這下是騎虎難下，直接將選擇權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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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一時語塞，麵麵相覷，攝政王的提議，誰敢去論說好與不好。
    “攝政王的提議貼近百姓生活之樂，尚可。”右相樂嗬嗬輕撫長須為大家解了圍。
    他的身份說這話不為過。
    “對！右相說得在理。大家可以薦選參加馳獵人員了。”問題得以解決，玄佺暗自輕吐了口氣。
    林巧、林湘在一旁倒是聽得清楚，皇上倒真是懼怕攝政王。
    兩姐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轉向了玄淵身上。
    林霖耀此時正湊在玄淵耳旁細語。
    皇室宗親、大臣公子恰好從中挑了九名馳獵選手。
    “朕深感欣慰，諸卿皆為時國之棟梁。現朕宣布，狩獵即將……
    “皇上且慢，本王也有人選。”玄淵忽然打斷道。
    玄佺現在是一點也不想聽到玄淵的聲音了，屬實是掃興得很。
    “不知皇叔推薦哪位屬下參加。”玄佺打量著他身邊，平時隨行的護衛貌似不在場。
    林霖耀從容地從座位上站起，玄淵靜坐不動，手臂輕攬林霖耀的腰側。
    “本王的貴君。”
    看台上，一個個的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般，呆愣著看向他們。
    “皇叔，此次活動並非必須參加不可……”玄佺這番勸說絕對是真心實意。
    還未到夜酒炙烤，皇叔竟然已開始胡言亂語了。
    怕不是別有用心，企圖擾亂此次秋獮大典。
    “王爺，望三思。”右相神態嚴肅，也加入了規勸，
    玄淵悠悠道，“本王貴君這堅韌性情實是難能可貴，本王也不忍拒絕於他。況且，難道就沒一人有信心能戰勝他嗎？”
    玄佺最是受不得玄淵的言語刺激，臉色瞬間變得激動起來。
    “好！皇叔既然心意已決，姑且允許他參加，但約法三章，馳獵弓劍無眼，若因疏忽導致受傷，皇叔切勿歸咎於朕。”
    “再加個彩頭？要是本王貴君贏了，求皇上賜個恩賞。”
    “皇叔！你……”玄佺這是如鯁在喉。“權當初見的薄禮一份。”
    他就不信了！九個騎射高手贏不了一個病秧子！
    “謝皇上恩典！”
    林霖耀見縫插針，立刻謝恩，然後挽起弓箭，迅速跑下看台，最終站在了隊列的最後位置。
    其餘九人頓時神色幾番變化，染缸一般。
    “公子，逞能可不是這樣逞法的。一會輸了莫不會哭鼻子？”許衡身著藍色騎裝，站在林霖耀身旁，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
    林霖耀慢條斯理地說道，“還未開始，輸贏未定。”
    “嘩眾取寵。”
    “賽場見真章，莫急。”
    “公子你這是持寵擾亂我們的賽事！”
    “怎麽？你怕我？公平競爭，本公子也想拿個頭籌不行？”
    許衡還想在說幾句。
    “許公子，怎麽說林小公子也是攝政王的貴君，你這未免失態了。”白色騎服的少年適時打斷許衡，微笑著提醒道。
    許衡閉嘴不敢再言語。
    林霖耀目光轉向那位少年，微微一笑點頭致意。
    號角聲響起，幾位選手立刻飛身上馬，如離弦之箭般迅速衝刺進入圍場之中。
    場上獨留林霖耀與白衣少年不慌不忙。
    林霖耀接過侍衛手中遞來的韁繩，用的正是玄淵那匹坐騎。
    提弓一個箭步跨上駿馬，瀟灑地步入圍場之中。
    白衣少年也急忙上馬追在後麵，並肩而行。
    “皇…嬸嬸？”
    “打住！嬸嬸怕不是叫我吧？”林霖耀清晰記得，這個少年正是昨日宗族子弟中的一員。
    “那該叫什麽？”玄洋好奇詢問。
    “嗬……”林霖耀不想搭理這自來熟。
    “許衡對你敵意挺大的，一會小心他會使絆子。”
    “誰是許衡？”
    “方才與你拌嘴那個，皇叔府上那個許芸兒就是他們家的庶女。”
    “你對王府事情倒是了解。”
    “帝都新鮮事可不多，傳著傳著可不就都知道了，也不是什麽秘密。”
    玄洋倒是對這個皇嬸嬸頗有興趣，一介男子怎麽能拿下皇叔那麽嚴厲之人。
    “行吧，這都開始比賽了，你別跟著我。”林霖耀馬鞭一抽，速度提了上來。
    “誒！等等我，我可以幫你獵幾隻獵物，一會不至於太過窘迫。”玄洋緊隨其後。
    林霖耀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要跟著他就是幫忙了。
    ……………
    此時看台上鴉雀無聲。
    “皇上，投注吧。”玄淵提醒，不要耽誤他去看著耀兒的行動。
    玄佺反唇相譏，“皇叔一會可莫要後悔。”
    德福將十個投注箱放置平整，“稟皇上，已備齊。”
    玄佺示意開始。
    各部大臣宗親陸續從看台走下，取出銀錢兌票，並將票注逐一投入對應的箱子中。
    不約而同地略過了最後一個箱子，沒有人願意把票押在他身上。
    這一票可是百兩，輸了可是白白損失。贏了方能分享剩餘九家的票注。
    個別幾位與玄淵有些許交情的大臣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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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怕是不能投。”
    “那小身板能不能拉弓都是個問題，要不投上幾票當是給攝政王麵子。”
    “說得在理。”
    一時間許衡的票數堆疊而起甚是壯觀，而林霖耀的票數寥寥無幾。
    許康年看著許衡堆疊的票箱，臉上洋溢著笑容。
    爽朗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感謝諸位對我兒的認可！”
    玄淵命人捧來厚厚幾疊銀票，示意兌票太監過來。
    “兌成票全投本王貴君。”
    兌票太監捧著銀票眼都看直了，皆知攝政王家底殷實，這是真厚啊。
    當太監將兌換好的票注放入最後一個箱子時，箱子立即被填滿。
    旁觀者目睹著箱子滿載至溢出的情景，無不感到驚愕。
    悄然間就有人開始加注，暗自盤算一會可以分多少攝政王的票注，妥妥白賺。
    圍場內。
    “皇嬸嬸，那有兔子！”
    林霖耀緊抿著嘴唇，看著樹叢邊緣。
    原本靜棲的野兔聽到響動後迅速躍走。
    “叫耀哥。”
    “嬸…什麽？耀哥？”
    玄洋一時間愣住，尚未反應過來。
    “要喊就叫耀哥，跟著我就保持安靜！你怕且是他們派來擾亂我的奸細！？”林霖耀神色不悅說完，舉起弓懟著玄洋警告。
    “額……”玄洋不好意思撓撓頭，這看著柔柔弱弱的怎這般凶。
    林霖耀收回弓，緊緊握在手中，示意玄洋別跟著。
    “時間不多，你要想贏就盡快去找獵物。”
    “我並非誌在求勝，隻是恰好府上男丁僅來了我一人罷了。”
    玄洋倒是無所謂，反而是皇叔的貴君顯得更加有趣。
    林霖耀隨意地瞥了一眼，便讓他跟隨在後。
    策馬向前，走過一段路程之後，林霖突然眼眸微眯，以敏銳的感知力探尋林間獵物的蹤跡。
    一隻雄鹿躍入視線。
    玄洋目光轉向林霖耀，準備提醒時，卻發現他已經拉開了弓勢。
    林霖耀搭箭弓上，弓弦緊繃，目光鎖定雄鹿。
    手臂後展，力量凝聚於指尖，瞬間釋放，箭矢破空而出。
    跳躍而起的雄鹿也躲不開那精準的箭矢，哀鳴一聲，癱倒在地。
    “謔！耀哥好生厲害！這麽遠的距離也能射穿鹿身！”
    玄洋倒吸一口涼氣，目露崇拜之色，這聲哥喊得一點也不含糊。
    林霖耀側身躍下馬背，對倒地的雄鹿進行檢查，並插上竹標作為標記。
    隨後，將有人前來收取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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